江南繁華如初,夏收一過,秋收未至,農民們一邊晾曬麥子,一邊享受難得的清閒,於是各地的集市開始熱鬧起來。
蘇州城也比往昔更熱鬧。
現在蘇州城聚集了不少讀書人,閱書樓外的兩條街每天都人滿爲患,這些各地趕來的讀書人多數是跟着商隊一起來的。
所以現在蘇州各地各國的商人也有不少。
如果不看大梁整體的國情,只看蘇州一地的情況,還真有種太平盛世的感覺。
整個蘇州,只怕也就尚家能在這種氛圍中感受到蕭瑟了。
尚明遠已經帶着小方氏和尚大太太搬出了林府,沒了尚家,如今他倒可以放開手腳去做生意了。
現在蘇州城的商人多,競爭大,但機遇也多,他臉皮又厚,蹭着林清婉來回露了兩次面便慢慢把生意打開了。
林清婉樂得幫扶他,讓林玉濱伸手幫了他兩把,尚明遠對這個表妹的印象就更好了。
好幾次尚二太太只要一提起買房另居的事他便竭力勸老太太留下,也算是投桃報李了。
尚老夫人本來就猶豫,再被尚明遠一勸,就更不願意動彈了。
她年紀大了,實在不想折騰,林清婉是真心實意的留他們常住,且說好了這將來的一切都留給兩個孩子。
而且外頭買的宅子能有多好?
尚家沒了爵位,住的宅子最多也就小三進,前院就那麼塊小地方,轉個身都不行,何況他們這麼多人,可怎麼住得下啊?
但尚二太太卻覺得家再小也是自己當家作主,如今她住在林府,那就是客人,雖然下人都很聽話,可日子久了總有些寂寞,她吩咐的話都不比兩個孩子有用。
不錯,現在尚家管家的是尚丹竹和尚丹菊兩個姑娘。
這還是林清婉“無意中”提了一嘴,說兩個孩子年紀大了,也該考慮婚事了,這管家理帳的事也該管起來了。
於是小方氏一走,尚老夫人便把管家權給了兩個姑娘。
而林府的下人在尚老夫人說要聽兩個姑娘吩咐後便真的是聽兩個姑娘吩咐,尚二太太提的事,只要不是她院子裡的事,那就得經過兩個姑娘同意才行。
以爲小方氏一走就能掌家的尚二太太臉都青了,偏這裡和尚府不一樣,以前哪怕不是她管家,可底下卻有不少丫頭是她的人。
可是現在,身邊除了一個丫頭外,其餘都是林府的下人,很多事她都不好吩咐她們去做。
她想搬出去,想自己買丫頭,想自己管家!
尚老夫人聽她的纔有鬼,反而還被訓斥了一頓,“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你以爲現在家裡還是從前?公中的錢還有你的陪嫁皆被抄沒了,如今就剩我一些棺材本,你兒子娶親不要錢?你閨女嫁人不要錢?”
“買房子,你知道現在蘇州一棟小三進的宅子要多少錢嗎?”尚老夫人罵道:“你是打算把我這些錢都禍禍乾淨了,好讓我連具棺材都買不起?”
尚二太太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尚老夫人就冷哼了一聲道:“看見你就厭煩,若不是看在明傑和丹竹的面上,就憑你孃家做的那些事,我便能代老二休了你。”
尚二太太臉色慘白,心中忍不住怨憤,那也是你兒子告發的,要不是他告發了她大哥,何至於有現在這麼多事?
可惜這些想法她也只敢在心裡想想,她沉默了一下道:“可明傑成親總不能還住在林府吧,那樣豈不是跟入贅一樣了?”
尚老夫人就皺眉。
過來給老太太請安的尚明遠聽到,立即溜進來小聲道:“老太太放心,林姑姑那樣的周全人怎麼可能想不到?只怕她早有準備,我們家首先要做的是將這親事定下,二弟現在的傷不是好多了嗎?也該請媒人上門提親了吧?”
尚老夫人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連聲道:“正是呢,我也說他們該定親了,可現在外人避諱我們尚家,誰願意做這個媒人?要是隨便請一個,也太委屈你表妹了。”
尚明遠就笑道:“我看周老夫人就挺好,我們兩家是親家,她又是蘇州有名的長壽人,且跟林家關係也不差,可不正合適?”
尚老夫人眼睛一亮,笑道:“不錯,不錯,那還得你親自去請,你弟弟現還在養傷,且他面嫩,不好出面。”
“老太太放心,如今家裡就我們兄弟兩個,可不得守望相助?”尚明遠笑道:“這種事他不好出面,我來就好,長兄如父嘛,我會照顧好二弟的。”
“好好好,”尚老夫人開懷大笑,“你們兄友弟恭,互相幫扶,我就是立時走了也安心啊。”
“祖母可是要長命百歲的,二弟和表妹的孩子還指着您帶呢。”
老太太被哄得樂哈哈的,將跪在面前的尚二太太拋到了腦後。
尚明遠哄好了老太太才跑去找書房裡找尚明傑。
“二弟,你幹嘛呢?”尚明遠跑到他身邊,皺眉道:“你的傷好透了?”
尚明傑停下筆笑道:“好得差不多了,大哥怎麼過來了?是銀子又不夠使了?”
“那倒不是,上次你給我的銀子已經都買了貨出手了,現在還不急着進下一批貨,”尚明遠吊兒郎當的坐在椅子上道:“這次是爲你的親事來的。”
他探頭看到尚明傑寫的信,砸吧了下嘴道:“你還真要往南運布料啊,其實綢緞這些東西在北方更賣得出價錢。”
尚明遠覺得弟弟根本不會做生意,完全是在瞎搞,他忍不住拖了椅子過來勸說道:“打個比方說吧,一樣的綢緞,運到廣南府得雙倍的價錢,可運到北邊,說不定能得三倍,甚至更多,雖然北方遠點,但賺的可多多了,你何必往南走?”
尚明遠嘀咕道:“你錢真多,不如給我去做生意,回頭我分你收益。”
尚明傑卻搖頭道:“北方現在不安定,我勸大哥的生意也不要往北,真去北面,那也不要過恆州。”
可綢緞能賣得出價的地方皆是在恆州以北啊,尚明遠想到他知道的好幾個大商人都已運貨往北去,頗有些不以爲然。
尚明傑本想說起自己的親事的,畢竟這件事纔是最重要的,但見大哥沒把他的話放心裡,想到他最近投了不少錢進生意了,便忍不住小聲勸道:“大哥若不信可以去問問林姑姑,今年和明年北邊只怕都不安寧,我們做生意求的便是財和平安,何必冒着生命危險去賺這份錢?”
“南邊賺的雖少些,可來回一趟也不少了,廣南府的藥材可是很賣得出價錢的。”
尚明遠疑惑,“今年沒聽說北邊有大動靜啊,不都跟往年一樣是些小打小鬧嗎?”
尚明傑搖頭道:“今年不一樣,去年草原上下了好大幾場雪,牧民受災嚴重。”
“草原哪年不下雪,牧民哪年不受災?看他們年年南下劫掠就知道他們年年受災。”
尚明傑默然無語了一陣才道:“今年開春,還有三月時,眼看着雪都化了,綠草都冒了出來,結果草原上又下雪了。這樣的災害可不是每年都有,遼人便是忌憚東北軍,只怕也會忍不住動手。”
“說得好像你親眼看見似的,三月份你不是在京城嗎?”
尚明傑無奈,“就是因爲在京城我才知道的,有從定州下來的胡商抱怨路上難走,還說綠草才冒出來就飄雪,且那麼冷,直接把草又給凍死了,羔羊不保暖,現在又缺吃的,只怕要有大損失。”
尚明遠蹙眉,猶豫不決道:“可是我的商隊前幾日已經出發了。”
尚明傑就無奈的道:“我不是提醒過你嗎?”
尚明遠就翻了個白眼道:“你連上百兩的生意都沒做過,你覺得我會聽你的?”
尚明傑默然無語。
尚明遠便大手一揮道:“算了,讓他們在恆州一帶拋售就是,少賺點就少賺點吧。”
尚明傑鬆了一口氣,這才問起自己的親事,“是要定親了嗎?”
尚明遠見他說起親事耳根子都紅了,忍不住“嘖嘖”兩聲道:“真不知道林姑姑看上你什麼了,說起親事都臉紅,想當年我娶你嫂子的時候……”
尚明遠正要細數自己的豐功偉績,突然想到了什麼一頓,湊過去問道:“對了,你知道成親後要做什麼嗎?”
尚明傑紅了臉。
“你知道啊,”尚明遠失望的砸吧嘴,“我還想着帶你去春香樓見識一下呢。”
尚明傑輕咳一聲道:“書中自有黃金屋。”
尚明遠噴笑,拍着大腿道:“你不會是看書學的吧,傻小子,那做不得數,要想學還得去春香樓。”
說罷就要拉他,尚明傑連忙抱着椅子道:“大哥你別這樣,我還傷着呢。”
“放心,傷口裂不開,我給你找個美嬌娘教你。”
尚明傑臉色爆紅,眼看着就要被拖走,連忙道:“大哥,這事要是讓林姑姑知道了,小心她抽你!”
尚明遠動作便一滯,鬆開他後給他順了順衣服,笑道:“大哥跟你開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