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繼續向前,不多遠出就有一輛馬車,可掀開車簾時,皆都是拿着宣紙的馬伕,告訴着他們前進方向。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城門。大將軍楊耀守着城門口,對着往來之人進行盤查。
羅二被嚇的雙腿發軟,一隻手緊緊地抓着寧卿淵的手臂,口中一直念着怕。
“楊將軍,”魚笙上前問好,寧卿淵跟在身後,打量着守門的將士,人並不是太多,不過卻都認真,若不是有意等他們,出城門並不難。
“嗯,”楊耀點了點頭,喊來兩個將士,並解釋道:“宮中玉壺丟失,竊賊昨日入宮偷竊且受了傷,這兩日應會想盡辦法出城。”
原來並不是等他們,心急出城的寧卿淵張開手臂,讓守門將士趕緊解決。不過,輪到魚笙,卻又百般阻攔。
因寧他異舉,守城將士懷疑是魚笙偷了玉壺,劍已拔出,卻被楊耀給喝出住,“這是魚家公子,你們不得放肆。”
將士收劍,楊耀伸出手,做出請的姿勢,“三位可以走了。”
寧卿淵摸着後腦勺,魚笙說着客氣的感激之言,一番客套後,三人順利出宮。
城外一條長道通向遠處,不見行人也無馬車。
三人步行速度緩慢,羅二一手撐着腰,口中喊着累,說是不願走了,要回魚府。
昨日與今日換了個態度,寧卿淵十分不恥,眼不見心不煩,加快腳步,將羅二給甩在身後。
魚笙則就認真許多,一直留意路的兩邊,不過直至走到岔道上,也未有可疑人的出現。
回首遠望,城門遠遠地迎立遠處,難見守城放哨的將士。
羅二一屁股坐下,捏着痠痛的小腿,恨不得以天爲蓋地爲牀先休息些時候,待養足了精神再出發。
岔路阻礙了前行,羅二翻着白眼,心中十分希望那二人回去。魚笙一直觀察着路上腳印,不過未有多大發現。
反倒是寧卿淵,指着向西的那條路。
其他二人跟上,又走了兩里路只見一座廟宇,周無人煙。廟外破爛不堪,野草叢生。
羅二退到最後,東張西望道:“少爺,這地方又破又爛的,我們還是走吧。”
“不得胡言,”寧卿淵不信鬼神,但到了人家的地盤怎也不可放肆,“這附近也沒個休息的地方,你要是不累,就在外站着或者回去。”
羅二連連搖頭,諂媚笑道:“我這不是擔心少爺,既然你都不嫌棄,小的哪裡還有嫌棄的理兒。”
三人步入廟中。不知是多久沒有人來了,廟中堆放着枯柴爛枝,恐曾經是有人住過這裡。
廟中無香火,擺放供俸的果盤又黑又髒,窗紙早已不見,只剩下窗葉,風從窗外吹來,並不是太過舒服。
寧卿淵將枯柴給搬開,露出的並非佛香,似一個人雕像。不過,雕像衣着破破爛爛,一手拄着柺杖,一手端着個碗,總覺得哪裡見過。
“少爺,”羅二從袋中掏出瓜果,一邊吃一邊道:“這是哪家的菩薩?”
“容我想想,”其實,他是聯想到了什麼,可又怕想錯了,對菩薩的不敬,“別管了,我們休息片刻繼續上路。”
“可皇上還未來呢,我們去哪裡?”
羅二問的,也正是魚笙想的,“二哥,一路下來,甚是平靜。可都到這個時候了,皇上還未出現,莫不是我們走錯了路?”
“去西域的路只有這一條,”寧卿淵解釋爲何選擇了這條路,“不過,皇上說的我們都已照辦,來不來就是他的事了。”
魚笙覺得不妥,可回去的話,又如何向母親解釋......
“你就別多想了。皇上既然這麼說了,定有他的主意。若他爽約,我們走唄,待找到集鎮,我們買上三匹馬,雖說去西域遠了些,不過也可當做一趟遠遊,何樂而不爲。”
“那便依二哥的意思。”
話雖這麼說,可魚笙還是放不下心來。亦確實,女兒的心思和男兒不同,想的更爲細膩周到些。
休息片刻,羅二肚子不舒服,出去方便去了。寧卿淵無事可做,卻不覺得無趣,甚是享受與魚笙獨處的時間。
約過了有半炷香時間,羅二還未歸來,他有些不放心,出去找了一圈卻未見到人,不多時,廟外傳來了馬蹄聲。
他即刻跨了出去,魚笙緊隨其後。只見睿安帝騎在馬車,一身粗布衣裳,也未帶包裹。
二人行了禮,羅二提着褲子,慌慌張張地趕來。
“你們走的可真快,”睿安帝道:“還好朕跟的緊。”
魚笙恭恭敬敬,未因爲在宮外而失禮。反是寧卿淵哼哼冷笑,“羅二拉個屎都快有一個時辰,估計挺臭的。”
寧卿淵話中意思倒無多大不敬,但細想又有幾分耐人尋味。
“寧卿淵,你膽子倒不小。”
“還成,要不活不了這麼長。”
“你......莫要以爲在宮外朕就治不了你。”
“你就別震了,這遠在宮外,你震不了誰。”
寧卿淵說話語氣透露着濃濃不悅。魚笙也覺不對,小聲道:“二哥,你生氣了?”
“不氣,”他將魚笙拉到一旁,解釋道:“我方纔去找羅二,見到廟的西邊有個魚塘,魚塘邊黑土肥沃。你再看那匹馬蹄上都是黑泥,這些日子又未下雨,哪裡有這麼多的爛泥。”
“你是說,皇上其實早就到了?其實一直在暗中觀察我們?”
“應該,而且羅二那小子也古怪的很。你還是小心些吧。”
寧卿淵提醒,使得魚笙看羅二的眼神發生了變化,認真許多。
四人在廟中,寧卿淵抓了幾條魚烤着填肚,羅二一直唸叨着何時才能動口,當真是等不及。
寧卿淵盯着魚,腦中卻忽然空白一片,像是被誰給打了兩拳,頭中暈的很,許多東西都想不起來。
魚笙添着柴火,靜觀其變。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睿安帝道:“朕可是一國之君,便是讓你們等些時候也無過錯。”
三人都未說話。
“你......”睿安帝戳了戳寧卿淵道:“你陪朕說說話。”
“皇上穿着粗布衣裳,恐也是不想讓人認出,可你若不改口;只怕不是被關入牢中,就是被人發現身份。”
“那朕.......我該如何?”
“像小人一樣,”他瞥了眼羅二,可那人眼中只有烤魚,並未發現眼中深究,“既然都已出了宮,待填飽了肚子,我們還是早些出發吧。”
“你們有馬匹嗎?”
“這裡有廟,應該不遠處會有市集。聽說昨日宮中丟了寶貝,我與三弟出宮未招人注意,所以是步行,無馬。”
“那恐今日走不遠了,”睿安帝接過烤熟的魚,交給了羅二,“這雖是廟,可未有人來過。”
“你怎知?”
“我自然知,廟中那人與我可關係匪淺。”
寧卿淵打量着屋樑,這座廟宇估計已有七八十年,而睿安帝也不過二十好幾,能又何聯繫。
“你不想知?”
他搖了搖頭,十分配合之,“小人還未娶妻,不想這麼早死。”
睿安帝大笑,仍然說出,“七十八年前,□□還未登基,有一同父異母大哥,也便是當年的二皇子,霍陵。□□當年與霍陵交好,可不想太子因天花病逝,雖霍陵是二皇子可卻是宮女所生。□□生母與皇后又是姊妹,於是,□□理所當然地成了太子。但是,原先交好的二人卻因此事而心有芥蒂。”
“只怕有芥蒂的是霍陵吧,之後呢?”寧卿淵口無遮攔,直接呼起人名來。
“太子繼位,不多時太后也病逝。朝中不知何人煽動,說是本應稱帝的是霍陵。而那霍陵表面安分守己,可暗中卻收兵買馬。□□不察,雖有人提點,可對那霍陵深信不疑。霍陵等了兩年之久,本以一切已安排妥當,可其兩大副將卻在此時生了二心。”
“爲何?若是霍陵成了帝王,那兩副將恐也非同一般吧?”
“話是如此。□□待人謙和,民中富饒昌盛,若在那時動武,只怕民不聊生。且霍陵生性暴躁,善嫉多疑,雖滿腔抱負,可卻無君主之德。造反前日深夜,副將之一派人送信入宮,另一副將耿直,既不想謀帝又不想叛心,便飲下□□。”
“既是如此,那霍陵呢?爲何會建了這座廟宇?我想若太子是惦念兄弟之情,只怕不會將廟建在荒無人煙之地,且雕像衣衫佝僂,長棒配上碎碗,像是行乞的乞丐。”
“你說的不錯。□□因霍陵叛亂傷心欲絕,不想二十多年的兄弟之情卻不抵皇權。霍陵被處死之後,屍身被野狗吃了,所以......”
“看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既然是兄弟,殺了也說無奈之舉,可卻將霍陵屍身餵了野狗,恐是私心報復。”
睿安帝未因寧卿淵痛罵□□而生氣,也不知爲何,“你說的不錯,那霍陵是罪有應得。□□將廟宇建在城外,一來是警示後人,莫要重蹈覆轍,二來則讓那已死之人知曉,天地爲何,爲臣終究是臣。”
寧卿淵冷笑一聲,表情認真道:“既然都說到這裡了,那兩位副將呢?”
“送信之一乃楊家先祖,至於另一副將恐是死了。”
“那可真是可惜,”他看了眼羅二,見他剔着牙上的肉,便問道:“羅二,既然我們已找到皇上,你就先回去吧。”
“爲何?”羅二不喜道:“少爺怎說話一會一個樣子的,你讓羅二回去,這要到天黑也入不了城,要是半路遇上壞人呢?你可就一輩子都看不到小的了。”
寧卿淵頗爲猶豫。睿安帝不會無緣無故對他說這句話,雖不知入廟是巧合還是有意安排;但是,在場的三人裡,肯定是有人與當年的事情有某種聯繫。
消失那麼久的羅二去了哪裡?睿安帝又是否一人孤身而來?他是爲了擒拿他們之中的誰嗎?還是所處之地才說出這些話?
可是,他是一個帝王,怎又會輕易地相信別人,既然那段過去是被世人所知曉,可那畢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當年經歷叛變的估計早皆已不在人世,況且,這是皇家往事,不提不是更好嗎?
“你在想什麼?”魚笙輕輕問道。
“我出去洗個手,”因爲烤魚,手指上皆黑髒,寧卿淵藉着洗手的理由出去冷靜冷靜,魚笙也跟了出去。
“二哥,我見你愁容滿面,是因爲皇上方纔說的話嗎?”
“一半原因,”寧卿淵看着魚笙,不知自己是被誰下了蠱,不知爲何地相信她,“羅二出去時間過久,我在想他是去了哪裡。”
“羅二不是跟你一起長大的發小嗎?二哥懷疑他?”
“也非懷疑,只是心中有些不舒服,似有什麼東西打成了結,難以捋順。”
“既然如此,不如將他喊來細問。”
寧卿淵搖了搖頭,找了塊地兒坐下。天邊遠處有塊烏雲緩緩靠近,他的心如那塊烏雲,雖不必憂心,卻不得裝作視而不見。
“二哥懷疑羅二,那爲何會將這件事告訴我?畢竟我與你認識的時間也不長。”
“我也不知,”他無奈地抱着腦袋,愈想愈是心煩。
遠處之地一片遼闊,可以看到遠地。他睜着雙目,茫然地看着遠方,眼皮眨動間,似有什麼東西向這邊靠近。
“你在這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