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初春,是乍暖還寒也是萬物復甦的季節。
清晨的陽光從飄窗鑽進屋裡,暖洋洋的照着躺椅上的男人身上。他面色紅潤,雙目微閉,薄脣飽滿而性感,面部輪廓清晰而俊朗,雙手擺放在椅子邊上。一隻黃色的貓親暱地靠在他胸前,不時的用那雙藍色的眼睥睨着正在地上圍着自己尾巴打着轉的花狗,一臉“你真是條笨狗”的嫌棄樣。
花狗不理會它,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得不亦樂乎,好幾次都摔個大跟頭。黃貓終於忍不住了,從男人的身上跳下來,衝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連甩了花狗五六個巴掌。花狗也不叫喚,把黃貓摁倒在地上,一起玩耍起來。
一個女子披散着長髮,坐在飄窗上,腿上放着電腦正專心致志地打着字。大大的眼睛忽閃了幾下,時而抿嘴輕笑,時而蹙眉沉思。
屋外花園裡的迎春花開得正濃,不時有蝴蝶在其間飛舞,它是在給花精靈伴舞嗎?
這時一個身材高挑,皮膚微黑,濃眉大眼的女子匆匆跑來,邊跑邊叫:“巧巧,巧巧!”
江顏昔伸頭朝外一看,頓時笑了起來,她招招手喊道:“倩倩,我在這,門沒關,你自己進來吧。”
倩倩氣急敗壞地跑進屋,一聲不吭地從包裡掏出一根白色的小棒棒丟給了江顏昔,虎着臉一屁股坐在了飄窗上。
江顏昔拿起一看,原來是一支驗孕棒,上面有二道明顯的紅槓槓。
“啊?你懷孕了啊?”江顏昔很吃驚。
“真是見鬼!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中獎了的!”倩倩顯然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有了就生唄,有什麼好生氣的?你都和小白在一起快五年了吧,應該結婚生子了。”江顏昔覺得挺簡單的事兒。
“問題我現在就是不想結婚啊,不行,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你可別做傻事啊!上大學時你就流過一個了,不能再糊塗了。”顏昔堅決反對,“你說你爲什麼不想結婚?小白那麼好的一個人,你還等什麼?”
“他是對我好,可我還想玩二年呢,不想被孩子拖住了腳,再說我也沒有這個心理準備呢。”倩倩搓着手說。
“現在又不是就要生了,有八九個月的心理準備期呢,你不能玩一輩子啊。還是生吧,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顏昔輕輕地哼了一聲。
“怎麼?你還羨慕了啊?生孩子這種事有什麼好羨慕的?想想都怪嚇人的。”
顏昔轉頭看了看躺着的閆逸顏,輕輕地笑了笑,說:“他的願望是生一院子的孩子,你說他應該不應該羨慕你呢?”
倩倩也看着閆逸顏,沉默了一會,安慰顏昔道:“他不是手能輕微動動了麼,醫生也說過有好轉跡象麼,或許就快醒來了。”
“閆叔叔爲了他的病,跑了好幾個國家,找過無數個專家,都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希望他能堅強吧。”
“嗯,等他醒了,你再爲他生一院子的孩子吧。”倩倩笑道,“你剛纔說他羨慕我,不如說是你羨慕我吧?”
江顏昔笑了,笑得羞澀而嫵媚。
倩倩看到她這個表情樂了,連自己的煩惱都忘了,眉飛色舞地說:“看你還像個小姑娘,還臉紅呢。你說你陪着他都小三年了,天天給他擦身換衣什麼的,比夫妻還夫妻的,害什麼羞啊。”
顏昔突然來了精神,問:“倩倩你說啊,這命運是奇怪吧?當年他在山裡救了我,還幫我擦洗傷口換衣服,還說過什麼涌泉相報的。我現在像是涌泉相報吧?天天幫他洗啊換啊的。”
“別跟我扯什麼命運的,我可不信那玩意。你呀,就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人家,才心甘情願這樣做的。什麼涌泉相報?你叫還叫涌泉啊,你這叫涌江涌海吧?江海都不夠的,應該叫涌血涌命!”倩倩大笑起來。
“嗯,你看你這毒舌跟閆逸顏當年一個德性!”顏昔也笑了起來。
“哎,你說我到底應該怎麼辦?真的要生這個孩子嗎?”倩倩又愁眉苦臉了。
“當然生了!有了孩子有了家,人生就圓滿了啊。我還等着當乾媽呢。”
“你想當媽自己生去!我還得考慮考慮。”倩倩還沒有拿定主意。
“你應該去徵求小白的意見,看看他怎麼說,畢竟孩子是他的,他有權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他的意見我用鼻子都能猜得到,就是結婚生孩子。看來我的苦日子要來嘍。”倩倩哭喪着臉說。
顏昔笑了,笑得有些心酸,是啊,她是真羨慕倩倩,如果逸顏沒有出這個事,可能孩子也有了吧?“好好享受美好的生活吧,孕婦!”顏昔含笑推推倩倩。
倩倩一哆嗦,邊起身邊說:“不行,我現在就要去找他,這也太嚇人了。”說着邊風風火火地往外走。
“你別犯二啊,走路小心點,聽說前三個月是最危險的時候!”顏昔朝着他的背影大聲叫道。
看着倩倩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顏昔從飄窗上下來,坐到逸顏的身邊,握着他的手,不知道是氣溫變暖還是陽光曬的,他的手前所未有的溫暖,握在手心,顏昔彷彿回到了認愛的那個晚上,他的手就像現在這樣溫暖。
“逸顏,你快些醒來吧,醒來我給你生一院子孩子,男孩像你一樣帥,像你一樣勇敢,女孩子也像你好了,那也是美女啊。瞧我對你多好,孩子都像你了,你還要再睡麼?”她含着笑,輕輕地呢喃着。
突然她感覺他的手變得有力了,她的心狂跳起來,卻還要屏住呼吸,生怕呼吸聲大了,嚇着了他。
是的,沒錯,他的手是在用力,跟之前微微動不一樣,絕對不一樣。她幾乎是感覺到他想與她十指相扣了。她忙張開自己的手指,只見他的手緩緩地張開,再張開,最後真的與她的手扣到了一起!
“逸顏!逸顏!”顏昔輕聲卻急切地呼喚着他。
“孩子……都……像……我……”他模糊地斷斷續續地吞出了幾個字。
“哇!”顏昔附在他身上,忍不住放聲大哭,“你真的能動了嗎?真的能說話了嗎?我沒有做夢吧?沒有做夢吧!”她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到他的臉上。
逸顏有些艱難地擡起左手去碰觸她消瘦的臉,眼睛忽閃了幾下,慢慢睜開了。
顏昔忙用袖子抹去了自己的眼淚,又開始大笑起來,像個孩子得到夢寐以求的禮物一樣,“你醒了,你真的醒了!醒了啊!”似乎只會說這一句話了。
逸顏微微地笑了,這一刻,江顏昔感覺整個世界都亮了!
“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對,對對,我得打電話給你父母,給宋城,給我的家人,給倩倩小白,給所有的人……”
逸顏輕輕地搖搖頭,用眼神阻止她找手機。
“你剛醒來,肯定要去醫院檢查一下的,爲什麼不讓我打電話啊?”顏昔不理解了,這麼天大的好消息,肯定要立刻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啊!
“我……想和……你獨處……一會。”他不肯放手,一直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
“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相處啊,現在身體最重要,聽話,我去打電話。”顏昔像哄寶寶一樣。
“不要!”他竟然嘟起嘴賣起萌來了!
顏昔順從地坐下來,溫柔地看着他,看着眼前這個失而復得的男人,再一次熱淚盈眶,她的激動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我睡了……好久……”逸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一秒都不捨得移開。
“二年十個月整,現在是2011年3月15日。”顏昔帶着淚微笑着。
“我知道……我……在南京。”他喘息聲有些重。
“你怎麼知道的?”顏昔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做了……很長的夢!很凌亂……的片斷……廢墟……血、石頭……孩子……有你、宋城……我爸媽。後來我……能聽到……你唱歌……讀書……和說話。”他停頓了一會,接着說,“我都聽見……眼卻……睜不開……”
顏昔見他說話太費力,忙說:“你休息休息,少說話吧。”
“我聽見你……說要……生孩子……就趕緊……醒過來了,這事……得……抓緊。”他笑了起來,很壞的笑。
顏昔啼笑皆非地說:“看來你是什麼都沒變,還是個大色狼。”
“你才……色狼……我都……被你看摸……多少遍了。我……只看過……你一回,還穿着……內衣的。你得……還我!”
顏昔轉頭不看他,這傢伙天天的腦子裡都是什麼啊!
看着她嬌羞的樣子,閆逸顏笑了,每次都能佔她上風,哈哈!
“你別說話了吧,我要去打電話叫他們來送你去醫院。別儘想美事!”顏昔嗔道,內心的喜悅卻溢於言表。
閆逸顏有些疲憊地合上眼睛,笑容卻非常甜蜜。
顏昔拿手機快步走出屋子,來到花園裡一一打電話。不會四十分鐘,閆元和王淑敏、何林和蔣如煙、倩倩和小白、宋城還帶了120趕到了閆家別墅。
醫院裡,曾經的主治醫生劉主任看着閆逸顏的檢查結果都嘖嘖讚歎,“太不可思議了,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能甦醒過來,而且身體各項指標都基本正常,這簡直就是個奇蹟,奇蹟啊!但是他畢竟躺牀上這麼久,接下來還是進行系統的復健治療。”
王淑敏抖動着雙手,死死抓住顏昔的手說:“謝謝你!孩子!是你救了我們閆家!”
閆元也含笑望着顏昔說:“我說過你能改變我們家的現狀,你的確做到了,謝謝你,顏昔!”
顏昔低着頭說:“主要還是逸顏自己堅強,戰勝了病魔……”她不想讓人看到她眼裡的眼花。
王淑敏慈祥地看着眼前這個瘦弱卻執着的女孩,由衷地笑了。
病房裡一片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