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基降落在了一座林蔭茂密的城市公園。
公園是窮人的別墅。
在深夜的羅馬,在那霓虹燈照耀不到的地方,總會有一些常人不願注意的角色偷偷地活着。
乞丐、酒鬼、流氓、癮君子、流浪漢這樣的底層蟲豸三三兩兩地在公園的林蔭間遊蕩休憩,讓這座白日下美麗自然的公園,在夜晚變得十分恐怖且危險。
阿帕基真迅速地在這燈光幽暗的林蔭小道上穿行着。
他的心情不免有些緊張:
作爲一位18歲就在警校高分畢業、有過一年實際工作經驗的前任警察,他的緊張當然不是源於那些令人敬而遠之的公園流浪漢。
阿帕基擔心的是迪亞波羅,還有迪亞波羅的部下。
敵人既然早有準備地用導彈佈置下了陷阱,那他們的攻勢就絕對不會就此輕易停息。
此時此刻,在這昏暗的燈光下,茂密的林蔭間,那未知的強敵隨時都有可能出現。
而憂鬱藍調在情報能力上是團隊的王牌,但在戰鬥方面卻是飲水機管理員一樣的存在。
這也就意味着,一旦陷入落單狀態,他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危險。
而幸運的是...
天公作美,風向正好,在阿帕基降落在這片城市公園上空的時候,他驚喜而慶幸地注意到:
在他前面跳傘的布加拉提,跟他意外地降落在了同一個地方。
“布加拉提!”
阿帕基按照記憶中布加拉提的方向迅速地穿越着公園樹林。
他一邊大聲呼喊着布加拉提的名字,一邊努力向着對方所在的位置靠近。
“阿帕基?”
布加拉提從那昏暗的林蔭中聽出了阿帕基的聲音。
“太好了...”
能在分散後立即和同伴匯合,布加拉提也感到頗爲慶幸。
他很快循着聲音找到了阿帕基的面前,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阿帕基,你沒受傷吧?”
“其他人怎麼樣,你有注意到他們的下落嗎?”
“我沒事。”
阿帕基沒有浪費多少時間在寒暄上,而是迅速而簡潔地敘述情況:
“其他人還下落不明,落到這片公園的似乎就只有我們兩人。”
“那麼,趕快出發吧——”
他毫不拖沓地提議道:
“就像你在飛機上說過的那樣,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前往羅馬鬥獸場。”
“嗯。”布加拉提點了點頭。
他雖然很擔心納蘭迦等人的情況,但現在的確不是尋找同伴的時候。
至少...
布加拉提看了看周圍那茂密幽深的林蔭、那在重重枝葉的阻隔下變得無比昏暗的燈光:
至少,他們得儘快離開這個看着就非常危險的地方。
而就在這時,就在布加拉提因爲擔心敵人偷襲而準備儘快轉移的時候,那幽暗的樹林間竟然還真地立刻竄出一個殺氣騰騰的陌生人來:
“呀啊啊啊!”
“去...去死吧,惡魔!”
在一陣含糊不清的怪吼聲中,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突然提着刀子衝了出來。
他的衣服髒亂不堪,臉頰蒼白失血,裸露在外的枯瘦胳膊上爆起了條條青筋,在那昏暗燈光的照耀下嚇得尤爲駭人。
“是敵人?!”
布加拉提和阿帕基同時反應過來。
剛剛經歷過一場人爲空難、現在又落在這昏暗樹林中的他們已經隱隱有了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意思。
看到突然有人持刀向自己衝來,他們馬上就全力以赴地迎了上去:
“鋼鏈手指!”
最先行動起來的自然是布加拉提的鋼鏈手指。
這個速A的人形替身在兩人身前憑空浮現,轉瞬間便在這昏黃燈光下轟出了一記肉眼難以分辨的藍色拳影。
對布加拉提來說,這一拳只是對敵人的試探。
而那個“敵人”,那個握着彈簧刀殺氣騰騰而來的瘦竹竿...
竟是被這一拳打得動作一滯,渾身劇顫,似乎下一秒就要像破舊的桌椅一般徹底散架。
但他遭受的攻擊卻並沒有結束。
在布加拉提感到情況不對讓鋼鏈手指就此停手的時候,阿帕基卻是如下意識動作一般,朝着那個不速之客躍步上前猛撲而去。
阿帕基精於格鬥,其近戰能力是比大多數人、甚至是部分人形替身(包括他自己的憂鬱藍調)都強。
“敵人”甚至還沒從剛剛那一拳的痛苦中反應過來,阿帕基就一掌拍掉了他手中緊握着的刀刃,緊接着就一記過肩摔將對方摁倒在地。
“啊——”
那年輕人發出了一聲慘叫。
然而他卻還是如同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癱倒在地面上大叫着:“去...死..死...把錢交出來...給我..都給我!我..我要...我還要!”
阿帕基微微一頓,緊接着就對着這傢伙的臉打出一通老拳。
一拳接着一拳。
那個“敵人”持續不斷的怪吼,很快因爲從喉頭涌出的鮮血而變得更加模糊不清。
“等等!”
眼見着阿帕基就要把對方打死了。
布加拉提終於按捺不住地制止了他:
“阿帕基,我們弄錯了,這不是迪亞波羅的人。”
“我知道。”
阿帕基停下了那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拳頭。
滴滴灑落的鮮血在昏黃燈光下閃爍着猩紅的光,映在他那雙深邃的瞳孔中顯得分外陰冷:
“但是,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骨瘦如柴,眼睛發紅,皮膚枯黃,語無倫次,精神異樣,而且手持利刃,攻擊性強...”
“我在當警察的時候經常跟這種渣滓打交道,他身上那股子臭味濃得我用鼻子都聞得到——很明顯,這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一個靠搶劫維持生活的癮君子。”
“我不殺他,他活在世上也只會坑害別人。”
阿帕基如此冷漠地說道。
“......”
聽到這話,布加拉提略微有些沉默。
他也看出來這個年輕人是什麼樣的貨色了:
和那不勒斯那些被藥物掏空身體、毀掉生活的迷途青年一樣,面前的這個傢伙已經走上了一條無法挽回的絕路。
“沒錯...”
“他已經徹底沒救了。”
布加拉提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望着地上那在劇痛下咿呀怪叫着的年輕人,目光中悄然多了一抹憐憫:
“但是...這不應該是我們殺人的理由。”
“難道讓他活着嗎?”
“讓這樣的渣滓活着,最後只會讓他人受傷。”
阿帕基的語氣仍舊冰冷。
但他的身形在微微顫抖,因爲他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經歷:
就在幾個月前,自己還是警察的時候,他瀆職地放走了一個罪犯——等到再次見面時,那個罪犯槍殺了他最爲信賴的搭檔。
那次事件,還有在工作中遇到的種種魔幻現實,都深深地改變了阿帕基的三觀。
他再也不是那個夢想着維護正義的警察了。
而他加入黑幫也不是因爲有什麼宏大的理想,只是因爲對社會徹底失望,所以想在黑暗中自暴自棄而已。
可阿帕基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正式加入黑幫的第一天,就被這個名爲布加拉提的黑幫頭目拐帶着去當起了“正義使者”。
“我知道你的意思。”
布加拉提輕輕拍了拍阿帕基的肩膀:
“但殺人並不能解決問題。”
“走吧,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去打敗迪亞波羅,改變passion組織,改變這個國家。”
“這纔是能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
布加拉提的聲音中帶着一股能浸潤人心的力量。
阿帕基不由緩緩鬆開了拳頭,嘴角也浮現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
“呵...你可真不像是個黑手黨。”
“一樣。”
布加拉提不置可否地說道:“你也不像是警察。”
“的確...我早就不是了。”
阿帕基輕輕一嘆,總算是放下了那股莫名涌上心頭的殺意。
“那麼...”
他看了一眼那個從地上踉蹌爬起的癮君子。
在捱了一連串的痛打之後,這個傢伙臉上淌着血,精神總算稍稍清醒了一些:
“難道就這樣放任不管嗎?”
“他這次持刀攻擊了我們,下次說不定還會傷到其他的無辜者。”
“這...”
“我想給他一個機會。”
布加拉提如此感嘆地說道。
而與此同時,鋼鏈手指在一瞬間揮出一片拳影:
“阿里阿里阿里阿里!”
那癮君子只覺得眼前的空氣裡突然襲來一陣勁風,他的兩個肩膀上瞬間各自開出一道他自己根本看不見的拉鍊。
下一秒,兩道拉鍊同時拉開,兩條胳膊應聲而斷。
“我把他可以攻擊人的胳膊都卸斷了。”
“希望,在永遠失去雙手之後,他以後能有所改變...”
布加拉提語氣複雜地說着。
他望向那癮君子的目光中飽含着憐憫,還有溫柔。
但那傢伙看了看自己那掉在地上的雙臂,還有下方已經變得空無一物的雙肩...
精神略微清醒的他臉色一變,緊接着便驚恐萬分地尖聲吼道:
“惡魔,這是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