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
鳳天瀾剛把今天送上來的摺子批完,霜白的指尖抵在眉心輕輕揉着,分明是慕傾黎往常做的一樣,可不知爲何,同樣的動作,他做起來就一點緩解頭痛的作用都沒有。
想到今早臨走前那個清貴無瑕的人微紅的臉,水色的薄脣輕輕勾起一彎弧度,寒霜般的臉霎時就緩和下來,鳳天瀾猛然發現,那個顏色無雙的女子的臉其實遠比任何良藥或者按摩都要有用得多,隱隱的頭痛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在那顏色無雙的臉中慢慢消散。
長樂一進門就看到自家爺輕輕勾脣的模樣,御書房的溫度比之先前高的不是一星半點,心知這時候的自家爺心情非常好,於是也笑開,“陛下,戶部侍郎劉大人在書房外求見。”
“何事?”鳳天瀾頭也不擡的問。
“說是有兩個人想引薦給陛下。”
引薦?鳳天瀾挑了挑眉,冷魅的鳳眸裡忽然閃過絲意味不明的微芒,“劉侍郎向來低調,如今卻領着人到御書房要引薦給朕,看來這兩人定是非同一般。”
“……”長樂沉默着沒敢答話,以他長年伺候自家爺的經驗來看,這時候的爺絕對是風雨欲來前的徵兆。
“宣。”半晌,寰辰帝淡定的吐出一個字。
長樂領了命退出去,不多時,就見戶部侍郎劉琦領着兩個人進來,只是那兩人有些奇怪,一個穿着件火紅張揚的衣服,寬大袖袍幾乎能拖曳到地上去,黑髮又直又亮,也不束起來只是隨意的中分披散着垂在腰間,有幾縷從臉部垂下來遮住了些皮膚,他的皮膚有點慘白,脣色又太深,顏色分明的一張臉勾出的是幾分陰冷和森寒,尤其是那雙眼睛裡,陰冷得就像是整個人處在寒冰裡一樣;另一件帶帽的黑色斗篷,寬大的斗篷將他整個人都裹起來,就連身體也難以看清楚,帽子也戴在頭上遮住了連,完全看不清他是什麼模樣,只是不知爲何,鳳天瀾似乎在他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腐爛的味道,而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反應慢了些,動作也有些不自然。
鳳天瀾不着痕跡的打量着兩人,才漫不經心般的道:“劉卿,這兩位是……”
劉琦笑道:“陛下,請容微臣引薦,這兩位是秦山四賢的關門弟子,紅鴆先生和無塵先生,這兩位先生都盡得秦山四賢的真傳,有經緯之才,近日纔剛剛出山,微臣有幸得以淺交,今日特來爲陛下引薦,希望二位先生能爲我玄國盡一份力。”
聞言,鳳天瀾微微動容,擱下筆,頷首道:“原來是秦山四賢的弟子,久仰大名。”
秦山四賢的兩個弟子微一躬身,不慌不忙的行個禮道:“草民見過陛下。”
“二位先生不必多禮。”鳳天瀾安之若素道,然後一邊示意長樂給他們看坐。
不過他們三人都沒坐下來,反倒是被稱作紅鴆先生的人又微微朝他躬身道:“陛下,今日我與師弟厚顏前來是想向陛下求證一件事。”
“哦?”鳳天瀾似是有些意外,“何事?先生不妨說來一聽,若能做到,朕大可盡些微薄綿力。”
“我相信,這件事情陛下絕對能夠做到。”紅鴆忽地笑道,仰起頭來望着他,眼裡笑意盈盈,“不過在此之前,紅鴆想重新爲陛下介紹一下我這位師弟。”
鳳天瀾猛然鳳眸微閃,一雙明銳冷冽的眼像是刀一樣刮在紅鴆身上。
這回是紅鴆有些意外了,這雙眼睛帶來的壓迫讓他有些不由自主的寒毛微立,不過只是一瞬,他就回過神來,然後慢慢的靠近裹着黑色斗篷的無塵,一雙毫無血色的手從寬大的紅袍裡伸出來,他及其緩慢的將無塵身上的斗篷慢慢掀開,嘴角掛起陰冷的笑意,“我相信陛下對在下的師弟一定不陌生。”
隨着黑色的斗篷被慢慢掀開,露出斗篷下的人的臉,鳳天瀾一看,鳳眸猛然緊縮,白衣龍紋下的雙手無意識的一彎,緊握成拳。
外邊寒風颯颯,卻也比不過鳳天瀾聲音的寒冽,“是你!”
長樂機靈,一看自家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大條了,心知自己的武功不行,下意識的就像喊禁衛軍進來,只是還沒開口就被紅鴆點住了穴道,只能焦急的看着衆人。
“哼,倒是個忠心的狗奴才。”紅鴆含着譏諷的聲音在安靜的大殿裡迴盪,顯得莫名詭異。
鳳天瀾瞥了一眼長樂,再看看處在局勢劇變中心依舊穩定如山的劉琦,冷笑一聲,“你的暗棋,倒是下得妙啊。”
劉琦望了望這個從來不敢直視的尊貴帝王,眼裡閃過一抹愧疚,“各爲其主,陛下……”“見諒”二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一雙寒星雙目裡沒有一絲波動,鳳天瀾移開了視線,看向那個依舊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紅鴆一皺眉,揮手示意劉琦離開。
劉琦猶豫了一下,還是按着主子的吩咐去轉移那些禁衛軍的注意力了。
偌大的御書房裡只剩下被點住穴道的長樂和鳳天瀾、紅鴆以及那個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紅鴆如是問,“你似乎並不意外今天這齣戲?”
鳳天瀾穩如泰山,“是又如何?”頓了頓,他看着自始至終都沒有出過聲的無塵,神色複雜,“據我所知,你不應該還活在這個世上纔對。”
無塵眼簾低垂,好似沒有聽到一般,沒有任何表情,倒是紅鴆冷笑,“誰說他還活着?”
鳳天瀾難得的一愣,“活屍?”
“哼,看來那位無雙公子已經跟你說過活屍的事情了。”
“可她並沒有告訴過朕,活屍還能跟活人一樣。”
紅鴆不是凡物,知道他在打什麼注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道:“陛下不用拖延時間,守着你那些影衛,想必此刻都被生吞了吧!”
生吞?鳳天瀾眉頭一挑,看向御書房大門,正巧看見四個同樣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站成一排堵在門口,而守在御書房周圍的一隊隊侍衛已經倒了一地,若外人不靠近也看不真切。
這就是傾黎所說的活屍吧,當真如傳聞一般陰森恐怖。
明明是一面倒的壞局勢,鳳天瀾卻看不出半點緊張,還是那副安之若素的模樣,能叫人恨得直牙癢癢,“拖延時間?如果連朕都收拾不了你們,那麼那些暗衛也不必出來送死,朕比較好奇的是這般好算計,想必紅鴆先生謀劃了不少時日了吧。”
鳳天瀾不僅是玄國的天子,更是名副其實的戰神,冠絕天下的劍神,如果說這些活屍真的連他都對付不了的話,暗處的星衛當真不必出來送死了。
星衛中最強的神音恰好在這個時候換班,只離開半個時辰,不過這半個時辰也足夠紅鴆安排了,星衛的值班時間,星衛之首的身份這些都不是那麼容易查的。
惡意擾亂天闕秩序,意圖墮新帝威名,打着重影樓的名號使一批又一批的殺手直衝着主考官而來,還有以魂牽迷人心智,讓考生大亂,種種舉動只是掩人耳目,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今天的文試上面,使人將兵力一遍一遍往考試現場那邊送去,慕傾黎、葉脩、夏清和、神曲、衆多大內高手甚至是城外兵馬皇宮御林軍等等都都被調走,皇宮出事也一時久遠不及,紅鴆則藉助劉琦這顆暗棋在皇宮裡長驅直入暢行無阻。
呵,真是費盡心思,其計劃之縝密,讓鳳天瀾都想要贊上一聲好。
“你想如何?”鳳天瀾問,眼神落在紅鴆身邊的無塵身上,眸色暗了暗。
紅鴆一聲輕笑,說不出是在嘲諷還是其他的什麼,似是帶着些決絕,“我只是很好奇,在你的命和自己的命之間,無雙公子會怎麼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