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鬱的天空毫無預兆的開始電閃雷鳴,烏雲密佈,遮天蔽日,白天亦如黑夜,閃電如發着光的從天際怒抽下來的金鞭,雷聲咆哮,如天人之怒,震耳欲聾,狂風大作,捲起漫天沙塵,驚悚駭人。
王華正帶兵全速趕回陽關城之際,看到陰鬱的天空中忽然綻放出一朵璀璨的花火,在暗沉的顏色中顯得尤爲突兀。
那是王爺發出的支援的信號。王華心下一動,下令立刻朝一線峽全速前進。
原本他本以爲,他的到來會將僵峙的戰局徹底改變,本來事實也是如此,若當時西月再有四萬大軍的加入,西月必會士氣大振,到時奮力一搏,浴血奮戰,鳳天瀾和慕傾黎縱然有通天本領也無法逆轉,兩軍正面交鋒,寡不敵衆,必敗無疑。
只可惜,從他選擇了繞到玄**隊後方的那條路開始,結局就已經註定,那條路上等待他的會是九十八人帶來的覆滅。
一線峽,遍地是都是殘肢遺骸,血流成河,卻無人向前清理,濃濃的血腥味與汗氣味相互夾雜着,充斥在空氣中,刺鼻難聞。
戰爭,卻依然持續。
嘹亮的嘶喊慘叫,動人心絃。兩軍兵士健碩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們口中,發出了震動天地的喊聲。這種喊聲,互相傳染,互相激勵,消褪了心中許多莫名的恐懼。空中箭矢狂飛,拖着長聲的箭雨如蝗蟲過境般紛紛劃破晴空,只見不斷地有兵士中箭倒地,不斷地有同伴舉刀揮殺。
這是兩支兩國最爲強大的鐵軍,都曾擁有常勝不敗的煌煌戰績,都是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膽識。鐵漢碰擊,死不旋踵,猙獰的面孔,帶血的刀劍,低沉的嚎叫,瀰漫的煙塵,整個山原都被這種原始搏殺的慘烈氣息所籠罩所湮滅.....
毫無預兆的,整個山谷開始狂風大作,閃電不斷地落在周圍的山上,有古木枯葉開始升騰起滾滾濃煙。
東方絕本就陰鷙邪魅的臉上,早已沾滿了腥紅的鮮血,嗜血的眼眸裡是熊熊的烈火,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戰袍上的血究竟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東方絕自負戎馬一生,少年成名,縱橫沙場半生從未遇敵,然而這一次,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從來沒有一場仗打得如此辛苦,如此的令他心神不寧。
但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鳳天瀾雖然反過來利用了自己佈局好的兩儀八卦陣,可是兩軍人數懸殊衆多,他的合圍之勢在西月猛士絕對壓倒性的優勢裡意義並不大,如今西月死傷雖然不計其數,但是玄國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況且,他還有最後的王牌。
橫劍指天,東方絕揚聲挑釁的看向八卦陣中央的主帥:“鳳天瀾,你敢不敢過來和本王正大光明的較量一場?”
鳳天瀾解決了周圍的敵軍之後,看向聲音的來源,見東方絕睥睨着自己,挑釁意味十足。
兩軍的主帥,就這麼在亂軍中遙遙相望,可是自己的周圍卻近不得半個敵人。
“混蛋,原來你就是內奸。”魏延震天的嗓子,即使在殺聲亂起的戰場依舊聽得明白。
鳳天瀾看的明白,魏延怒吼的對象就是軍中的李將軍,魏延盛怒之下已經衝過去和他纏鬥在一起,大刀奮力揮舞,還一邊怒罵。直到李將軍身首異處,頭顱滾在亂軍之中被無數的人踩踏過,被四濺的鮮血淋漓過,被這漫天而來的暴雨擊打過,他依舊雙目圓睜,帶着不甘和不可置信,驚悚恐怖。
趁鳳天瀾閃身殺敵的時間,東方絕飛身而起直逼而去,長劍直指咽喉,步步緊逼。
兩軍的主帥終於在戰場中第二次正面交鋒,絕世的武功和輕功幾乎讓一衆士兵看傻了眼,其他兵將都是在地上交戰,可是此時這兩個人的交鋒卻是在空中。
鳳天瀾不光只是玄國的儲君,同時也還在五國之內揹負着“劍神”之名——劍起鳳鳴天下動。
然而,東方絕的實力卻也是不弱的,只見長劍在他手中流光飛舞,劍招變幻莫測,也招招陰毒,直至鳳天瀾要害。一時之間,竟也難分勝負。
傾盆大雨如約而至,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似乎就連上天都在爲這一場枯骨遍地的戰役感到憐憫,暴雨中的兵將似乎也變得更加暴戾,一個一個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總有人在不斷地倒下,總有人在不停地流血,也總有人在奮力廝殺。
“公子,是公子來了!”興奮的喊聲在一片交織的風雷雨聲和狠厲殺聲中顯得那麼微不可聞,可是?就是這微不可聞的興奮喊聲,幾乎在整個戰場掀起滔天巨浪。
幾乎是下意識地,所有人擡頭仰望,看見一白一黑的兩個身影凌空而來,絕世美妙的輕功在暴雨中使得他們的身影看來模糊不清,但卻猶如天人。
鳳天瀾的目光緊緊地追隨着那白衣勝雪的身影,心中涌動着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緒,他從不覺得這一場仗自己會輸,但是,就目前的形勢而言孰勝孰負,實在難料,然而就在看到慕傾黎的這一刻,他忽然很確定,很確定這一場戰役,自己一定會贏,因爲,他有慕傾黎。
玄國士兵個個兩眼放光,公子神機妙算,只要公子來了,就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西月士兵顫抖畏懼,玄國士兵瞬間士氣大振,個個如猛虎般勇猛,局勢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慕、傾、黎!”看着慕傾黎站到鳳天瀾的身邊,傲然絕世的風姿。東方絕一字一頓念得咬牙切齒。
狂風暴雨中,慕傾黎看着東方絕依舊風輕雲淡“肅王爺,別來無恙!”
“你沒有中毒?”
“慕某有沒有中毒,王爺不清楚麼?”
“你……”東方絕暗自咬牙切齒,嗜血的眸中盡是狠絕“鳳天瀾,本王說過會讓你萬劫不復,等本王五萬大軍一到,一線峽就是你十萬大軍的葬身之地。”
慕傾黎和鳳天瀾相視一眼,微笑無言。
慕傾黎淡淡的道“王爺好氣魄,只不過你那五萬大軍也要過得來才行!”
東方絕暗自握拳“什麼意思?”
暴雨持續不斷地擊打在每個人的身上,士氣大振的玄國大軍忽然個個勢如破竹,西月軍被逼的退無可退。
鳳天瀾和慕傾黎同時也加入戰鬥,血染徵袍,鳳天瀾與東方絕纏鬥在一處,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不斷,兩劍相交,火花四射。
沒有人想到,慕傾黎竟然也是不世出的絕世高手,她一身白衣穿梭在混亂的戰場間,遊刃有餘,竟沒有人能夠碰到她,在雨裡看來,猶如矯健的蛟龍。
忽然的,有萬馬齊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馬蹄聲碎,就連大地都爲之顫抖。
循聲而去,見有大隊人馬從山谷的北面而來,沒有笙旗,那些人在雨中看來亦是模糊不清,所有人皆是黑衣蒙面,但是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強大的壓迫感。
東方絕暗自一喜,以爲是自己的援軍到了,可是……
那大隊人馬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卻是針對的西月軍。手起刀落,毫不留情,頭顱、肢體、手臂……凡是身上的器官似乎就在這突然出然的一隊人馬到來之後滾得遍地都是,西月軍士此刻就如砧板上的肉一般,只能任玄國士兵和那大隊人馬的宰割。
後來,玄**隊從慕傾黎到來的那一刻開始就佔着壓倒性的優勢,西月軍反抗的效果微乎其微,然後順理成章的,玄**大勝。
那一場戰役,史稱“一線峽之戰”,兩營大軍傾巢出動,那是自從西月入侵玄國以來的規模最大的戰役,同時也是有史以來效率最大、流血最多的一場戰役,那一場大戰決定了將近十八萬人的生死,西月軍十四萬兵將幾乎全軍覆沒。也就是從那一戰開始,慕傾黎和鳳天瀾這個名字再一次傳遍五國,成爲人們口耳相傳的絕世雙驕。
“勝了,我們勝了!殿下萬歲,公子萬歲。”
“殿下萬歲,公子萬歲!”
數萬玄國大軍在這狂風暴雨中喊得聲嘶力竭,聲聲激動興奮,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此刻究竟是雷電暴雨的聲音震耳欲聾,還是士兵們歇斯底里的歡呼聲熱血沸騰,每個活下來的人都緊緊地擁抱身邊的同伴,他們還活着,還活着!
風一直刮,雨一直下,每個人身上都是雨水和着血水,泥淖不堪,可是此刻沒有人去關心這些。
慕傾黎就站在鳳天瀾的身邊,早已渾身溼透,原本如雪的白衣早已濘泥不堪,大片大片鮮紅的血暈染開來,彷彿她穿的就是一身紅衣,而鳳天瀾銀色的蒼雲戰甲也是大片的血跡,在雨水的衝擊裡流淌下豔紅的水珠,兩人看着數萬大軍高興得像個孩子般緊緊擁抱的模樣,相視着無言笑出來,她不是淡漠的疏離,他亦不是殘酷的冷笑,就只是那樣真心的淡然溫暖。
那大隊的黑衣蒙面人馬一直騎着馬走向慕傾黎,所有玄國士兵突然都安靜下來,有人自發的讓出一條大道來,目光全都匯聚到一處,所有都不可置信的看到這一路下手狠絕,攻勢凌厲的人馬,就這麼到慕傾黎面前停下,然後動作一致的翻身下馬,齊齊的單膝下跪,爲首的黑衣人恭敬的開口道“飛鷹九十八騎參見公子。”
慕傾黎朝他們點點頭,淡然道“有勞各位了,多謝!”
“公子如無其他事,我等就先告辭了。”
“去吧!”
黑衣人得令又齊齊的起身翻身上馬,動作整齊一致,然後策馬而去,直到飛鷹九十八騎消失在暴雨中玄國一干士兵還面面相覷,每個人都充滿了不可置信,思付着公子到底還有多少本事是他們不知道的,經過這一戰,從此慕傾黎在玄**中的地位開始真正的同鳳天瀾平起平坐。
緊接而來的,在所有人的預料之外,包括慕傾黎。
鳳天瀾本想開口問問慕傾黎那飛鷹九十八騎是什麼來頭?爲何會對她如此畢恭畢敬?可是後背上突如其來的炙痛感和暈眩感讓他邁出的步子生生的變成腳下一個踉蹌,眼前一黑,便直直的栽嚮慕傾黎的懷中。
慕傾黎看見鳳天瀾軟軟的倒下來,心中忽然一慌,下意識的接住他緊緊地摟在懷裡。
鳳天瀾失去意識之前聽到慕傾黎焦急的喊了一句“鳳天瀾?”不知爲何,蒼白的無雙俊顏突然就揚起了一抹微笑,像個孩子般純真。
風捲雨擊裡,歷史的帷幕怦然轉身,只留下遍地枯骨,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