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弄瞎幾個人的眼睛再動手。我不在意下十八層地獄。”
阿慶的聲音突然變了。從他的身上散去數十條無色的氣流。他原本男女老少疊音的說話聲一下子變成了一個聲音。
這是一個很好聽的男低音,如果不看臉的話,相信會有不少迷妹被他吸引。
想必這纔是阿慶本音吧。
“從小我就跟鬼一起長大,當然,他們不會長大,就我一個人……我的意思是說,我從小就接觸鬼,學會捉鬼的本事之後,更是以勸化爲主,超度了不少的冤魂、怨魂。幾乎每個駐留陽間的鬼魂都是有執念,我今年二十,可已經聽到過成百上千個悲慘的故事。就拿最近的幾個來說,有個白富美,以爲窮小子小時候吃過苦頭比較早熟,結果她男人騙了她的家產、包養了小三,還把她一刀割喉了。你說你醜,怪別人看不起你,這根本不是理由。”
秦陽再一把把躲在他後面的小鬼頭抓到面前。
“它,一個普通的山鬼,被一個爬山的小妹妹無意間拍照強行帶離紫煙峰,要不是我,它絕對會魂飛魄散。做鬼也會遭各種無妄之災,你又有什麼好怨的。比你醜的多了去了,人家也非要挖了所有人的眼睛來泄憤?”
“承認吧,其實就是你自己接納不了自己,你的眼睛也是自己挖掉的吧。自己活得像個失敗者,誰會有那麼多同情心施捨給你?”
阿慶沉默了。
秦陽突然收起了桃木匕首,摸了摸下巴:“這世道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像哥這種又帥又有才,賺錢如流水,身邊還美女如雲的實在是不多。幸虧你挖了眼睛,不然看到哥的帥,恐怕得更自卑更氣……”
阿慶:“……”哪裡來的陰陽師,臭不要臉還嘴賤。
秦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跟你透露一件事,一般人我不告訴他——每個人生前做了什麼事,功德和罪惡全部都記錄在生死簿上的,你沒必要親自動手,等他們大限到了,自然會爲這一生做的事付出代價。”
阿慶被拍到的肩頭驟然塌陷了下去,隨即冒出白煙。他頓時面容扭曲,渾身蛆蟲開始激烈逃竄,衣服下包裹着的身體也開始不斷翻涌出各種動靜。
秦陽忙收手,訕笑:“不好意思啊,忘了手上還有硃砂呢。你要放下執念,我現在就超度你,讓你去鬼門關報道。你要憋屈,哥也可以捨命陪君子,跟你打一架,幫你出出氣,然後你再走。不過,該放下的也該放下了。最後幾個人的眼睛,也放過吧。”
“不用了。”阿慶淡淡開口,隨後,他的體內又放出了幾道無色氣流。
“好了,帶我走吧。”
秦陽頓了頓:“你還是先操縱着你這屍體去別的地方吧,不然突然在弄堂裡出現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監控拍出來我又得跑一趟局子。”
“去哪兒?”
小鬼頭捏着鼻子開口:“去紫煙峰吧,那裡有我罩着,你的屍骨不會有人打擾的。”
秦陽笑着朝他屁股拍了一下:“小屁孩,自己都保不住,還想打腫臉充胖子……”
不過它的提議也不錯。
……
秦陽和走姿僵硬的阿慶從耳月路走了出來。他們的身後,那條幽僻的弄堂裡,陰氣漸漸消失,一縷橙黃色的夕陽穿透道路上空的樹枝,照射在地面上,似乎在一瞬間點醒了路上不知走向何方的路人。
他們突然停下腳步,茫然地看着周圍,眼裡流露出疑惑與驚訝,隨後各自散去。
而這弄堂裡的陰氣也漸漸散去。
姜浩澤和蘇婭還是站在原地,看到秦陽和一個古怪的男子突然出現,想要過來。
“耗子,你把你的車開來,我們這就去紫霞峰。啊,對了,把你們的黃符還給我。”
姜浩澤咧嘴一笑:“又解決了?唔……什麼味道,這麼臭。”
秦陽指了指旁邊的阿慶:“機會難得,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阿慶,目前正在借屍還魂中。你聞到的臭味就是屍臭。你以前不是一直說想體驗一下我的生活麼,怎麼樣?”
姜浩澤的臉瞬間變了,像是吃了翔似的,連連搖頭。
“放心,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終於讓他迷途知返,現在需要借你的車一用,把他的屍骨找個山頭埋了。”
姜浩澤總算憋住了,勉強露出了個難看的笑臉:“……我這就把車開過來。”
說完,他轉身就跑。
蘇婭把手中的黃符還給他。
“你怎麼做到的?”
秦陽接過黃符,笑眯眯地看向她:“哥可是一個有職業道德的陰陽師,對大多數的鬼魂都抱有一種慈悲心態。當然能感化就感化咯。大多數的鬼魂還是講道理的。”
小鬼頭在旁邊突然冒出個腦袋來:“其實就是嘴炮。”
“去去去,小屁孩你懂什麼。能不動手就不動手,這是哥的原則,你知道現在地道的黃符有多難得麼,都怪那些茅山道士,仗着根基大,竟然想搞壟斷。沒辦法,哥只是個散戶,能耐不過他們,當然要省着點用。”
姜浩澤把車開過來,很快把人載到了紫煙峰。
天色已經很晚了,夕陽都快沒了。天際的火燒雲已經在迅速褪去。紫煙峰山腳下的工作人員也都早就下班了。
秦陽等人避過攝像頭,抄小路上了山。
站在山頭,阿慶駐步,轉過身來看向他們:“我的通行符還在,可以自行前往鬼門關。”
秦陽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頭:“走好。要記住,就算你再醜,總有不嫌棄你的人,比如哥就不嫌棄。但你一旦自己都不接納自己,沒人能把你帶離苦海。希望來世,你能接納真實的自己。”
阿慶點了點頭,隨後走向紫煙峰深處,那豎着“遊客止步”的牌子後面。
小鬼頭看着他給自己找了個埋骨之處,隨後魂魄離體,消失前往鬼門關。
“陽哥,既然我都回來了,那也就不走了。以後你有空可要來紫煙峰看我呀。”小鬼頭神色慼慼,很是捨不得。
秦陽點頭:“要記住哥對你的好。你身上這張黃符少說值五百塊錢,哥當時爲了救你一命,二話不說給貼上了,是不是很講義氣。”
小鬼頭用力點了點腦袋。
在最後一抹夕陽中,小鬼頭在山上朝着秦陽一行人揮手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