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堯回身對那亞笑笑,“你我一體雙生,你活着,我便活着。”
“哥,我不走,咱兄弟打出孃胎就沒分開過,你不走我就不走!”那亞挺着脖子,一臉倔強。
“你不走,你不走留下也只是死路一條,你我二人都死了,冬日族便就此死絕了,誰還記得咱們的草原,誰還記得咱們的神明,誰還記得冬日族曾經在這世間的輝煌。咱們族人的血海深仇,又有誰還來報?”
面對那如堯一連串的詰問,那亞無言以對。投靠秦家、依附於虎賁實屬無奈之舉,那氏兄弟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草原上燃起漫天的野火,族人在火光下驚叫嘶喊,如同畜牲一般的慘死屠刀之下。薩滿法師用他最後的力量,護送族中最後兩位皇子逃離草原,最終力竭倒在神山腳下。
“要記得冬日的一切,要記得冬日的神靈。大自在神會保佑你們,魂魄存於先祖之地永生不滅……”嘴角泛着血沫的薩滿法師,手中緊緊握着一塊環形玉佩,那如堯從薩滿法師已經乾涸的手掌中接過這枚象徵大自在神的器物,眼光望向北方,那裡的天際還有一線紅色,也許是那漫天的火焰還未熄滅。
薩滿法師的身體逐漸冰冷,荒原上日落之後一片死寂,那如堯緊緊牽住弟弟的手,向着南面堅定走去。在他手中,那枚古樸的玉佩散發着柔和的光芒,若是仔細看去,那玉佩雕刻的竟是一條首尾相接的怪蛇,正是盲眼銜尾蛇的模樣。
那是三十年前,曹凌銳第一次率兵北進,冬日族和另外三隻部族被滅。距離日後的草原八十七部族盡數被滅,還有近二十年的時間。
“我們大仇未報,可此次心懷異心肯定會被秦謹發現,不論如何,冬日必須有種子留下。”那如堯看了弟弟一眼,亦如三十年前在神山腳下,那時的那亞還沒有一頭奶羊高,卻邁着小腳丫跟着自己走過了整個廣袤荒原。
“收着這個,大自在神會保佑你們,魂魄存於先祖之地永生不滅!”那如堯鄭重將玉佩交到弟弟手中。
“哥!”那亞淚如雨下,不肯接下玉佩,對他而言,收下了玉佩便是收下了哥哥的性命啊。
“你看,”那如堯將手掌在那玉佩上摩挲,咬破手指,一滴紅珠掉落在那玉佩怪蛇眼睛的位置,“大自在神雖盲,卻對世間萬物看的最是透徹。”那亞看着哥哥的鮮血沁入玉佩,而那玉蛇雙目間似有流光一閃。一條淡淡的血線由蛇頭逐漸蔓延蛇尾,又連接起來成爲一個圓環。“我們的仇人,他還活着,大自在神說,不能忘記!”
“可是!”那亞驚異擡起眼,卻看到那如堯對自己搖了搖頭,“萬物皆虛幻,唯有大自在神洞察一切!”
而正在此時,兄弟倆皆感到神識內一陣震動,那是齊一鳴在陣核之中找到了那是兄弟兩人留下的神識聯繫。
“此事無須再議,先全力應付陣核中那小子,我們兄弟聯手,卻也未必會輸給他!”那如堯把玉環強塞到那亞手中,忍着神識中巨大的衝擊,努力預轉丹田之中的魔功抵禦由陣核傳來的那陣暈眩的感覺。
那亞握緊拳頭,此時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能夠成功將陣中兩人逐個擊破,那樣哥哥便不會因爲破陣而神識受創,而兄弟倆費盡心機的潛入秦家接近皇室的計劃也不會就此前功盡棄。
齊一鳴此時在陣核之中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潤物只是探查功法,耗費水力極其微弱,在這陣核中火力旺盛之處,頃刻間便被烈焰焚噬一空。可是在陣核中火力激盪的時刻,齊一鳴終於發現了團團紅光之下暗藏的兩點微弱光芒,其中一點星火較爲大些,想來是“雙生”陣主要控陣人留下的神識聯繫。
“大哥!”齊一鳴只來得及喚了雷剛一聲。
那邊雷剛已經心領神會,揮舞着剛刃衝殺到齊一鳴身邊,用他一身精純的土力拼命壓制住齊一鳴周身蠢蠢欲動的滾滾烈焰。
在神識內與人鬥法最是消耗心神,齊一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那氏兄弟兩人。對於神識的認識,齊一鳴早有體悟,這是與功法高低並不完全有關連的領域。許多修爲高深的俢者神識力量並不強大,相反有些修爲方面的庸手反而擁有強大的神識。這一點,最初讓齊一鳴感到訝異的,便是小菊。
齊一鳴曾經認爲小菊是陋器之體,修爲不可能逾越金丹的門檻,可小菊的神識卻異常強大,這讓齊一鳴一度非常困惑。而後,齊一鳴又經歷了神識中與那天龍爭奪翠柏神識的鬥爭,天龍那龐大的神識更是讓齊一鳴感到實力差距鴻溝而造成的深深無力感。
如今,齊一鳴早已習慣不去以貌取人,更不因爲俢者的丹田實力便妄下定論。修行世界玄奧無邊,齊一鳴瞭解越多越覺得自己所知太少。不論是下丹田還是中丹田,不過是人類俢者暫存五行功法的媒介而已,而世間更有像大巫地謙慕那樣的奇才異種,甚至不需丹田,緊緊依託周圍環境的五行之力便可修行至接近混元的境界。
不過這次,齊一鳴卻是高估了那氏兩兄弟兩人,畢竟來自漠北的兩兄弟雖然身懷異寶、傳承着北地邊民最後的薩滿血脈,但是兩人對於陣符、神識的瞭解都太過淺薄。也許假以時日,憑藉他們口中那無上的大自在神的神威,他們還能在陣符研究的路上走的更遠。然而眼下的的那氏兄弟兩人,單以神識之力,在齊一鳴面前卻脆弱的如同那學步孩童一般。
“啊!”那亞驚呼,陣核之中那人神識之強大非但遠遠超越兄弟兩人,更是隱隱有種族中祭天儀式中大自在神的威壓之感,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那如堯受到衝擊遠比那亞劇烈,而此刻他的身體肺腑、周身筋絡都如同被人死死扣住,只要稍有異動,便會喪失神識,魂魄遠遠沉淪於迷惘之海。那如堯身體輕輕顫動,卻不敢生出絲毫反抗的念頭,比起弟弟那亞,繼承了薩滿之力的那如堯更加清楚眼下這股內心恐懼的來由,那是他們與生俱來對神靈的臣服與懼怕。
那陣核中略顯青澀的少年,竟是大自在神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