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齊一鳴與雷剛匆匆折返虎睛的同時,一直留在皇城大殿主持大局的秦謹打發走了幾批前來請示的內監、大臣之後,一個人留下。
天色漸晚,宮內的內監宮女仍舊忙碌,大殿外人影晃動影影綽綽。那是正在忙於打點國喪的宮人們,從正殿到後宮,每一處院落都要掛白帳、立白幡,祖宗的規矩不能不遵守,皇家的顏面更是要顧及。秦徵早已忙得四腳朝天,曹格也依據祖制去了停靈的御書房守夜,諾大的金殿之中,秦謹只剩孤身一人。
望着宮門外緊張的人們,秦謹深深吐了口氣。一番算計、多年爭鬥,如今終是塵埃落定,他心中的負擔也隨着剛剛那口濁氣一吐而空。此刻,秦謹只覺得自己說不出的暢快輕鬆。悄然行知門前,門外等候的幾個內監向秦謹低頭行禮,秦謹卻只是揮揮手讓他們走了。關閉厚重的硃紅大門,秦謹沿着紅毯一路走向大殿正中的虎頭寶座。
沿着王座下拾階而上,秦謹登至最高回頭望去,這裡便是虎賁的權力巔峰之處。閉上眼,秦謹仿似看到殿下文武百官各自就位,右手輕擡,指點江山。睜眼間,身側的虎頭寶座熠熠生輝,那黃金打造的碩大虎頭血口巨張,而那老虎的喉舌則是以猩紅金線絲絨縫製,巧妙地向下一折,正好構成座椅。
昔日,曹凌銳與歷代虎王一樣,坐在這巨大的虎口之中,掌控着虎賁國中的大小事務。躬下身,秦謹手掌輕觸那猛虎的喉舌,面對這寶座,饒是秦謹修爲高深定力過人,也不禁心馳神搖,生出幾分妄念。
一提長袍,秦謹轉身背對王座,緩緩坐下。
江山我有。
腦海中萬馬齊喑,金戈鐵馬沙場上新的版圖重新劃定,要那衰弱的玄境俯首、要那腐朽的蒼龍稱臣。
再往南,目光穿過綿延起伏的莽嶺、縱橫連延的正陽嶺,秦謹的胸懷已經要包容南北兩個大洲。
千秋霸業,始於今日。
秦謹心情激盪,扶着寶座的他穩了穩心神。以秦謹想來,如今曹格能夠坐上這王位,秦家尤其是自己居功甚偉。可是今日白天曹格那小子竟流露出自負之意,想來他是忘記了過去這些年來飽受排擠、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了。
秦謹手指敲打着寶座虎爪扶手,心中由曹格那副輕浮的嘴臉又想到了另一個人——自己的妹妹秦香雲。既然曹格繼承王位已成板上釘釘的事實,那麼秦香雲便會由貴妃一躍成爲太后。
自己的妹妹,自己最瞭解。秦香雲是個妒心極重且睚眥必報的女人,一旦被她大權在握,她護犢心切,秦家未必能從中落得太多好處。
如此說來,是該準備後手讓秦香雲儘早跟隨虎王曹凌銳,去那邊的世界伺候了。秦謹仔細謀劃着,如何才能不留痕跡的除了這個心頭之憂。如今曹格羽翼未豐,即便爲了權力穩固也不敢與秦家翻臉。可是若是此事被他知道,勢必留下隱患,爲了家族運勢,除掉秦香雲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
沉浸於謀思之中的秦謹,連功法也放鬆下來。
夜過三更,大殿前門“砰”的一聲被猛然撞開。秦謹一愣,迅速起身,大門處曹格帶着一隊人魚貫而入。
“舅父!白天那仙修又回來了!”曹格第一個邁入大殿,高臺之上,秦謹神色有幾分尷尬。在曹格身後那隊俢者進入宮門之前,秦謹早已從那虎頭寶座上起身,立在一旁。可是曹格呢,他又看到了什麼,秦謹無法確定。
“舅父?”曹格神色如常,平平的臉上看不出情緒,秦謹當是自己身法迅捷,並未並曹格看到他擅登寶座的一幕。然而,曹格身後的幾個俢者卻發現,這位未來的虎國之主,正將藏在背後的拳頭捏的“咯咯”直響,似乎在努力隱忍什麼。
“竟然在趕這個時間前來,想必是來者不善。”這幾天事情接連不斷,秦謹還未想透那仙修、那仙獸之間的聯繫。聽魔修回報,這仙修救走了曾虎等人,這一點着實奇怪。曾虎在虎賁雖被譽爲煉器大師,但由於虎賁國內的煉器水平遠遠低於玄境、蒼龍等國,而仙修們更是無法使用魔器,按道理是不該有仙修對曾虎感興趣的。
“難道?”念頭及此,秦謹倒是有了新的思路。
“怎麼說,舅父?”曹格仍舊恭敬的站在殿下,等候秦謹的吩咐。早先的一番試探,曹格便知道眼下的自己與秦謹絕無一斗之力。不過看來這個醉心修行的舅父大人也對世俗的權利燃起了野心,曹格告訴自己不得不防。
在北洲兩大仙修國家,玄境與蒼龍之中,也與虎賁國相似,除卻爲數衆多的修行家族以及傳承久遠的大門大派,不少略有天資的尋常人經過機緣巧合走上修行之路,成爲數量龐大卻普遍實力低微的散修羣體。
秦謹眼下正是懷疑國中有家族勢力暗自收買了修仙的散修,若真是如此,他們最終的矛頭還是直指秦家。
“來了多少人?”秦謹問道,知己知彼方能戰無不克,秦謹已經從那仙修的幾次出手中瞭解了那人的大致實力。
“兩個,除了那仙修之外,還有個大個的魔修。”曹格如實回答。
秦謹點點頭,這倒是正應了他的猜測,果然是有虎賁的魔修在背後搗鬼。只是,前來擾亂的只有區區兩人,這也未免太小瞧了我秦家,太小瞧了我秦謹了。
“大典在即,容不得半點差池。”秦謹緩緩說道,“各大家族仍舊賊心不死,你一日沒坐上這虎頭寶座,他們便一日不會安生。今日不管那賊人來自何方,不管他們意欲何求,老夫定要讓他們有去無回!”
秦謹出言擲地有聲,曹格明白這是舅父要爲自己登基造勢立威,自然也是在一旁摩拳擦掌點頭應和。
舅甥兩人殺氣騰騰的帶領着一隊魔修直奔南面的永寧門而去,那正是齊一鳴與雷剛按落仙劍的地方。
“二哥他,還有六皇子……他們兩人,正是……於此。”齊一鳴望着那巍峨城樓,話語哽咽,兩人被一衆秦家俢者圍着,卻絲毫不爲所動,只是手扶着那暗灰色城牆感受觸手間的那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