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七章 小菊

那烏豺地魂所化的巨豺幻象,碩大的獠牙上寒光閃現,看的小菊一陣驚恐。雖說這些日子小菊通過地魂過繼給自己的記憶碎片,陸陸續續地想起了自己前身的種種,可是關於烏豺靈歌的一切,卻總似隔着一層水幕一般不甚真切。

以小菊的想法,他對於烏豺靈歌的認同感甚至還不如眼下這多皺縮枯萎菊花的身體。其實這也不能過多怪罪小菊,當年烏豺英雄蓋世,幾乎已經參悟了天地間至極的力量奧秘。修行到了他的那個階段,開始逐漸內視其心。烏豺領悟到,若是不能拋去自己心念中那些雜流,便無法參透那最後至關重要的一層奧義。

悟性極高的烏豺,深知真正成就仙魔之前,以人形的身軀總會不斷產生各種妄念。於是,他想出一個前無古人的方法,一個讓他以人形俢者之身,心境躍遷至真魔狀態的絕妙方法。

烏豺靈歌,將自己命中那些畏懼、膽小、怯懦、市儈等種種缺陷,全部以心念驅趕至一處,關在了他自己的命魂之中!

於是便有了後世那個爲修者們所敬仰的、傳奇一般的存在——烏豺靈歌,當世的俢者讚頌他碧玉般無暇的美德,後世的人們敬仰他的高山般偉岸身影。塵境谷中世世代代的修者,無不崇敬烏豺如同天神一般,鶴叟便曾對齊一鳴感嘆過,這世間再難出現如同烏豺大人那般明俊的人才。

如今得知真相,小菊才明白當時烏豺被譽爲大陸第一俢者、古今德才兼備第一人並非虛言,那時候的烏豺靈歌的確是一個人品與修爲都毫無瑕疵的完人,因爲他把人性中所有的弱點都關在了命魂——也就是小菊身體裡。

看來不是我生性猥瑣,而是烏豺那傢伙把這些怪毛病一股腦丟給我的緣故,小菊深出一口氣,終於爲自己惡劣的性格找到了適當的理由。難怪我一直覺得自己身上有種蓋世英雄的氣質,原來我的出身如此高貴……

得知了烏豺靈歌的前世今生,小菊已經完全忘記了身邊那頭巨豺的存在,沉浸於自我陶醉的美妙感覺之中。只要和那地魂聯手,再找到隨我走失的二魄之一,便可重塑肉身,恢復當年英雄的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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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塵境谷便是烏豺一手所創,若是重塑肉身成功,恢復烏豺真身,自己這在谷內還不是大權在握,一呼百應,終於等到這個翻身之日,哈哈哈,小菊忍不住要仰天大笑三聲。睜開眼,臉前卻依然是那張微張的巨豺之口。

“如何,那兩魄如今身在何地,你我共塑烏豺肉身可好?”地魂呲呲牙,以友好的表情對小菊微笑着。

然而,那巨豺微笑時,卻有涎水順着他那巨大的獠牙淌下,晶瑩的口水一滴滴落在小菊舒展不開的花瓣上,讓小菊止不住渾身一抖。

至此,小菊突然想起一件不那麼好的消息,記得當年在烏豺身內,自己就被天、地二魂壓制的厲害,烏豺爲求摒除雜念,更是不斷弱化小菊這一處的命魂力量。爲了隔絕心念中的雜想,烏豺甚至用魔功完全禁錮命魂,使得命魂完全處於一出無光、無聲、五色、無形的黑暗深淵。

小菊一驚,若是自己和那命魂重塑烏豺肉身,且不是又要回歸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更何況,說起那兩道魄,小菊隱約想到了它們如今的落魄樣子。

玄盧與蓋田,正是烏豺原本的靈慧與精那二魄。這念頭一起,小菊心中原本隱藏至深、深知自己都已經忘記的陰暗回憶,如同一道閃電劃破了黑夜中的天空,將那些往事全都牽連出來。

藏身於無情草木之中,最是能避過天地之力的探查。小菊在三魂之中原本就力量最爲微弱,而在烏豺最後渡劫之戰時他與那兩魄更是耗盡了餘力逃生,所以才能僥倖被他矇混過關。那兩魄並無心智,只是懵懂跟隨在小菊附近,這樣躲藏了不知多少個年頭之後,小菊才終於化出那朵菊花的身形。

守在那一片土地上,小菊眼看着面前的一切滄海桑田變遷,終於有一天,這片土地上開始有了人煙。早已忘卻了烏豺種種的小菊,憑藉身體內唯一留下的生存本能,牽動着附近的靈慧、精二魄,等待着一個奪舍的機會。

第一個接近小菊的,是那山中的一個獵戶,小菊伺機而動驟然扯出花盤上的開口,就想吸那獵戶的精血。哪知那獵戶竟是膽大,徒手扯斷了小菊脆弱的枝幹,一把將它扯進泥土裡。

狩獵失敗,小菊身受重傷,不知又花了多長時間靜養修復,它變得更加謹慎,不再去打那些身形強壯男子的主意。

那一日,一個書生接近了小菊。而與此同時,躲藏在附近小廟之中那兩魄發出消息,發覺了一個婦人腹中嬰兒,那娃兒魂魄尚未齊全,正是絕佳的奪舍之體。小菊和那兩魄,同時感覺到了同一種特殊血脈的吸引。

那一刻,小菊當機立斷,指揮着那兩魄藏身那婦人肚中,靜待時機成熟時便進入那嬰孩雙目中等候奪舍。而它自己則隨着那書生回到他的家中,在山坡上,小菊便已經品嚐過那書生滾燙、甜膩的鮮血,這是極富力量的血脈,小菊已經認定了未來的奪舍之體。

只是,後來的發展早已出乎了小菊的意料。當初那飽含力量的血脈,竟然就是天地間的禁忌——離神血脈。如此的血脈自然難以輕易被外魂奪舍,兩魄入了齊一鳴的身體,最終卻與他親近起來,而小菊更是力量逐漸衰弱,最終完全昏睡過去。

如今,所有的往事都被串聯起來,小菊不禁要感嘆一句命運弄人。小菊自己也不曾想過,在後來與齊一鳴的相處中,會將他認爲大哥,還與他患難與共的度過那麼些日子。

“你要如何選擇?”命魂與小菊神魂相連,自然也明白了那兩魄如今的去處。若是和地魂聯手,強自釋放已經被齊一鳴烙印了的玄盧與蓋田,那必將重創齊一鳴神識,甚至危及他本命的三魂七魄。

所謂選擇,小菊心知肚明。和地魂合二爲一,恢復蓋世英雄的烏豺肉身,還是放棄重塑烏豺的念頭,安於在齊一鳴的神識之中做一個猥瑣花朵的小菊花,小菊不覺中竟淌下兩行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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