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城外的一處山頭上,阿薩俯視着下方不遠處熟悉無比的連綿建築竟然有些恍惚,在這裡發生過的實在太多東西不禁在腦中一一閃過,太紛亂,太複雜,太強烈,他甚至無法給自己強烈翻動的感覺一個固定的定義。
“好了,我們就在這裡分手了。”亞賓的聲音把他拉了回來。“我們就從這裡往南走。諸位請多保重,後會有斯。”
妹妹艾依梅躬身對阿薩行了禮,說:“謝謝阿薩大哥。我這次能夠復原也全是因爲您的幫忙,而且全靠你我們才能夠平安生還,你的大恩我永遠記得……”她頓了頓,遲疑了一下,臉紅了紅說。“……如果以後有空,還請你到牙之塔來。”
“好,如果有空的話。大概還有五十來天后就有空了……”阿薩苦笑着對兩兄妹點點頭。其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五十來天后就可以萬事大吉了,這最後的任務也許並不比之前的輕鬆。
當日他回到歐福一,賽德洛斯取出了殘留在他腦中的心智魔法,並以之治療好了妹妹艾依梅。但是和塞德洛斯預想的不同,亞賓和艾依梅堅持不爲此加入歐福。雖然他們也知道了事實的真相,但是卻堅決不願意幫助獸人和塞萊斯特戰鬥,只是勉強在伏擊神殿騎士的時候做了策應。他們拒絕塞德洛斯的理由很簡單,也完全沒有輾轉的餘地:即便是死在一個紅衣主教的手中,他們地爺爺也絕不會允許他們和教徒戰鬥。於是他們在歐福的短暫停留後。就順道和阿薩一道離開,在這裡轉向南朝牙之塔而去。那裡是暫時遠離戰亂和紛擾的大陸最後一塊平靜之地。
這兩兄妹並不知道,他們拒絕塞德洛斯的要求的時候其實早已在鬼門關前去逛了一圈。塞德洛斯不會讓兩個無意幫助自己又知道太多的人從歐福離開。不過最後還是阿薩在暗中出言勸解,說也許他們以後還會有幫忙的機會,兩兄妹這纔可以順利地離開。
兩兄妹還是主動出言願意幫助阿薩這次在王都的任務,但是阿薩拒絕了,這次地任務並不是打打殺殺解決的,而且不明內情的人不只幫不了什麼也許還會拖累。所以他也拒絕了希爾頓要跟着他一起的要求。讓他去了泰塔利亞。
“我敢保證這個小姑娘其實是喜歡你的。真是遺憾,你本有機會和她上牀的。純潔的處女,那可是難得的好貨色啊,我也打賭她絕對願意,只要你不要用太蠢笨的方式。”看着兩兄妹離去的背景,傑西卡突然說。這話聽得阿薩背心直冒冷汗。
“連你的思想和每一個詞彙都透露出腐爛邪惡的氣息,這種黑暗墮落來自靈魂深處,真是無可救藥。”露亞滿臉的厭惡神色。爲了不太過引人矚目,她帶上了把精靈的尖耳朵和一頭銀髮遮起來的大帽子,臉上也塗上了點把膚色變黃的藥水。一身普通的旅行者的打扮把纖細有致,但即便如此儘量平凡的裝扮也難以掩蓋她有些過分地清秀美麗。
傑西卡聲音尖銳地笑了起來:“哦,遺詞造句不用那麼刻意,你在掩飾你自己內心的想法。幼稚的尖耳朵小白兔。不要每次我和他變到關於性愛這種藝術問題你顯得那麼敏感,那只是暴露你自己壓抑過度罷了。”
阿薩只覺得頭痛,實際上這一路而來都是如此。這兩個精靈之間互相極度看不順眼,用嘴來互相攻擊已經是非常溫柔的方式了,一路上至少有三四次兩人是真正地動上了手。
“看來當初瑪法把你們打入黑暗讓你們生活在地底都實在是太仁慈了,你們應該去和陰溝裡的老鼠和臭蟲生活在一起。和蛆蟲互相探討你們那糜爛邪惡的……”露亞瞪着傑西卡,臉憋得通紅才說出來“……邪惡的藝術。”
黑精靈卻只是格格一笑,說:“可惜我就知道你們的瑪法從來就沒有說過性愛是邪惡的。沒有那種美妙的行爲,你是從哪裡來的呢?小乖乖。你也是那種你稱之爲邪惡地行爲的結晶,你可別說是你母親獨自一人把你生下來的。哦,對了,我聽說你是從低語之森那古怪的樹木裡鑽出來的,那你也許連自己地父母也不知道是誰吧,真是可憐。”
“我們高尚的精靈之間的情誼是不分彼此的,我們一定完整的整體。你這樣齷齪低級的生物怎麼可能理解我們傳承上萬年的高貴文化。”
“我說,你們兩人可不可以給我一兩天安靜一點的時間?”阿薩只覺得頭更痛了。他實在沒想到這兩人走在一起會是這樣的後果。但是好像又沒有辦法,這次精靈一族遷徙回低語之森,羅伊德老老認爲必須首先和愛恩法斯特結成共識和聰明關係,所以纔派遺露亞跟隨阿薩一起來到愛恩法斯特王都。讓阿薩幫她安排和羅蘭德團長姆拉克宰相的交涉商議。而羅伊德長老和其他精靈則忙着大遷徙的準備。
看得出羅伊德長老是刻意要把露亞培養成精靈族的首領,這才讓她獨自來王都和人類社會的上層進行交涉和接觸,對於一向習慣避世隱憂的精靈來說,這無疑是最困難也最需要鍛鍊學習的一項能力。
其實阿薩原本是想自己獨自一人回到王都解決這些事情的,但是因爲羅伊德長老的拜託不得不帶上露亞,最後猶豫了一下,也沒有拒絕跟來的傑西卡。如果是要在王都進行潛伏,偵查和暗殺,黑精靈還是可以有相當的作用的。雖然他也知道這兩人肯定是有摩擦,但是想來問題應該不大才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女人永遠是不可理喻的動物……唯一比一個嘈雜地女人更讓人頭痛的就是有兩個這樣的女人……
阿薩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在酒館裡聽來的這些話。原本他以爲這些東西應該是和自己無關,但是現在才發現實在是無比的精闢。
“高尚的文化?自以爲是的小傢伙,你不知道你們是把自己壓抑得太久了嗎?”傑西卡不屑地吐了口唾沫,眉飛色舞地告訴人一個了不起的秘密一樣大聲說:“要不要我來告訴你你一路上不斷和我找茬的真相?你其實很喜歡這個男人,你的心底其實也希望着他能在你的身體上馳騁,壓榨着你嬌弱的肢體,糾纏,撞擊……但是出於你那種自以爲是高尚的壓抑。你把自己這些衝動埋在心底。而我那直接又坦率的話偏偏不斷把這些內容送進你的小腦袋裡,不斷刺激到你壓抑的慾望,就像被他溫柔有力的手指摸在你最敏感的小胸脯地頂端上一樣刺激……”
“閉嘴。”阿薩和露亞同時發出喊聲,不過露亞的聲音高得多。
“怎麼樣?感覺到了那種被戳中要害的奇妙感覺沒有?”傑西卡絲毫不理會阿薩,指着連易容藥水都掩蓋不住滿臉通紅的露亞,哈哈的笑聲尖銳又鋒利:“被我說中了吧。”
“我要以瑪法之名審判你,把你的骯髒的靈魂和嘴一起送進地獄。”露亞的臉已經完全被憤怒和羞怯扭曲了,抽出了佩帶地細劍唸誦起咒文。
“我第三次給你這個忠告,別對黑精靈亮出你的武器。”傑西卡也毫不示弱地抽出了那雙粹着劇毒的短劍,舔了舔舌頭冷笑:“不妨告訴你。肢解地表精靈可是我家鄉流行的最高藝術之一……”
“以死來贖你地罪吧。”露亞衝向傑西卡。
傑西卡剛剛要挪動腳步,卻幾乎跌了一個踉蹌,她這才發現腳下的野草已經不不知不覺中變得如同細繩一樣粗細,向蛇一樣無聲無息地把她的腳纏了起來。
露亞的動作絕算不上快也說不上凌厲,但是要刺中這移動不了還失去重心的目標也絕對沒有問題。傑西卡眼中的寒光一閃,兩把藍色的短劍脫手就朝露亞拋去。
露亞地戰鬥經驗和黑精靈比起來幾乎就是青蛙和毒蛇的區別,她雖然用魔法佔了先手,但是這脫手飛來的短劍她卻沒有絲毫躲閃的空間,她只有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朝那兩隻要命的淬毒武器上撞去。即便精靈地自然魔法在療傷和解毒方面很有效果。但是被這兩隻短劍刺中,她就絕對沒有去使用魔法的機會。
但是兩隻藍色短劍並沒有刺中露亞,她手中的劍也同樣沒有落到黑精靈身上,因爲阿薩在。
阿薩一隻手握住了露亞的手。另一隻手彈飛了兩把短劍。他早有了準備,實際上這已經是他在這些天第三次出手阻攔了。
純粹的體力或者說是身手上來說這並不什麼太難的事,她們兩個的動作在阿薩眼中看來和小孩子互相毆鬥差不了多少,不用什麼力氣就可以阻止住。但是他卻感覺到很累,真的很累,他甚至有時候感覺自己寧願去桑得菲斯山和兩隻比蒙戰鬥一場都不願意再和這兩個女人一起旅行。和比蒙戰鬥只需要努力,拼殺,戰鬥,鬥志,殺氣就可以了,但是和這兩個女人一起無論鬥志有多高殺氣有多強都完全無能爲力。
“我告訴你,要麼你把這女的趕走。要麼我就獨自一人去那個王都,總之我是不能忍受和她一起了。”露亞盯着阿薩,眼中不只有憤怒,還有淚光。“我也忍受不了和她沆瀣一氣的你。”
“你聽我說……”阿薩臉上是一副很吃力的表情。實際上到底應該要說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幾倍可以聽見自己的腦髓在超負荷運轉下發出的呻吟。對於他來說思考哄騙女人的說辭要比計劃怎麼擊殺兩隻比蒙暗殺艾斯卻爾主教等等更難十倍。如果心智魔法可以增加頭腦的靈活度,他情願再承受一次艾斯卻爾那種可以讓人瘋掉的心智衝擊。
也許是危機時刻地爆發出的潛力,突然腦海裡靈光一現。阿薩立刻說:“你不能這樣任性,爲了羅伊德長老交給你的任務,爲了精靈族的大計。你自己應該清楚,你自己是完成不了這些事的。傑西卡她其實對於整個任務的發展也必不可少,難道你就是爲了一些無聊的感情就要棄整個精靈族的命運於不顧?”
這番話讓露亞一怔,然後立刻沒有了話說。阿薩暗中鬆了口氣,對於露亞來說責任感絕對比任何東西都更加重要。但是那張憋得有些扭曲地臉和通紅的眼睛也說明了這並不是真的保險的解決方式。阿薩再溫言補充說:“你放心,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種口角發生。傑西卡不會再胡說八道了。”
“我可沒保證……”黑精靈掙脫了袢着她的繩草,說。
“就算幫我個忙好不好?”阿薩瞪了她一眼,但是語氣卻全是無奈。
“好,我幫你就是。但是你要記得欠我一個情。”傑西卡眉毛一挑,像打了個勝仗一樣得意。
“好。”阿薩無力地嘆了口氣,拉着露亞的手轉身朝王都的方向走去。露亞掙了掙,但是沒能掙脫。
魔法學院,新來的賈維紅衣主教的房間中。
即便心中也許並不歡迎這位紅衣主教,但是該怎麼樣的還是要做到,魔法學院給紅衣主教安排地房間依然是豪華富麗非常,裡面的陳設不比任何地方差。
但是現在在這間房間中的。坐在書桌後那張爲主教大人準備的椅子上的卻不是賈維主教,而是一個老牧師。
這個老牧師打扮平常,相貌也很平常,是魔法學院中隨處可見的那種。但是他坐在那張只有主教大人能坐椅子上四平八穩,大大咧咧,好像這就是他住處的小板凳一樣隨意。而英武俊逸非凡的紅衣主教現在卻恭恭敬敬地站在旁邊,手中拿着茶壺給這個老牧師倒了一杯清水,送到他面前說:“先生,請喝水。”
“喝水?我又不是魚。喝那麼多水做什麼?連茶也沒有麼?”老牧師翻了翻白眼。
“我怕先生擔心茶的味道會掩飾毒,所以用容易鑑別的清水。賈維主教一笑,依然是陽光,大氣。
“放心。一。我很相信你地膽量,你不敢,二,即便你敢,能夠對付我瞞過我的毒藥你恐怕也搞不到,三,即便你能夠搞到。我喝下之後也有足夠的時間把你先變成一堆臭肉。”老牧師不耐煩地對紅衣主教揮揮手。“茶要濃點,加少點紅糖。”
“是。”賈維主教苦笑着從桌子抽屜中取出茶葉,親手泡了一壺茶然後給老牧師倒上。
老牧師喝了一口,搖搖頭咂咂嘴皺皺眉:“難喝。你連你師傅泡茶功夫的十分之一也沒有。”
“對不起,老師沒教過我這個……”賈維主教苦笑搖頭。
“也是。她居然把全本地真實冥想和魔法技巧都教給你了,哪有空再教你這些東西。”老牧師的眼光在賈維主教的臉上游走了一會,這才問:“不過我實在是不到她居然還會收弟子……她爲什麼收你作徒弟?不會只是因爲夠小白臉吧?當年追她的小白臉可多着,早應該看得膩味了纔是啊……”
賈維主教苦笑搖頭,在旁人眼中一直都充滿了睿智,威武,自信,似乎是完美化身的他在這個老頭面前似乎除了苦笑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表情。
老牧師淡淡說:“聽說他好像被公會裡的傢伙關了起來,也許是想找你這個弟子在外面跑動着,是麼?”
賈維主教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這一次我來這裡,老師也特意囑咐過我要一定問候先生。所以這兩天我安排好了後就立刻請先生過來了。”
“恩,我突然想起土匪小賊們山頭的行徑。意思就是要我別妨礙你了。這也是你敢一個人往這裡走地原因吧。”老牧師點點頭。“看在她的面子上,我自然是不會怎麼爲難你。你和她的師徒關係想來公會中的其他人是清楚的吧。”
“是,先生料事如神。”紅衣主教點頭。
“一面要幫你師傅做事,一方面又有公會地事,一方面又是年輕有爲的紅衣主教,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忙得很啊。比我年輕的時候勤快多了。你這次來是想幹些什麼?”
賈維主教遲疑了一下,回答:“這些問題就請先生恕我不能說了……這些事關係着笛雅谷的大計……”
“大計?哼,現在的笛雅谷也變得烏煙瘴氣了,要是我還在裡面,一定把那些利益薰心的傢伙全趕出去。”老牧師你是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嘆了口氣。“算了,這些也不是我擔心的。畢竟我早也不是笛雅谷的人了。”
“哪時,您在笛雅谷中的地位是別人永遠無法替代的。”
老牧師看着賈維主教輕輕冷笑了一聲,說:“公會裡的老傢伙們都沒膽子來這裡,結果讓你獨自來,量定了我不會對你這個小毛頭計較麼?他們還怕我違反在漆黑之星的名言下所發的誓言,可見這些傢伙心裡頭有些鬼……是麼?
賈維主教只是很恭敬地低頭躬身,不再說話。
“好了,就說到這裡了。”老牧師站起來拍拍屁股。“既然我說過和笛雅谷不在有關係,互相之間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你又是維德尼娜的弟子,最後看在你恭恭敬敬的一杯茶上面,只要不觸犯我的底線,我就不會管你在這裡搞些什麼。”
賈維主教小心翼翼地問:“愛恩法斯特的去向動亂,你管不管?譬如皇室和……”
老牧師不耐煩地一甩頭:“羅尼斯會操心這些,但是在我看來卻關我屁事。”
賈維主教露出個笑容,微微鬆了口氣,然後又問:“不知道先生您的底線是……”
老牧師一呆,想了想,搖頭:“這個麼……暫時我也不知道,不過你碰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似乎完全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回答,賈維主教又是苦笑,不過這個苦笑最苦,苦得幾乎不能算是笑了。
王都是以皇宮爲中心,一層層地依次朝外建築的,最外層也是最大的一層是普通的平民區,在這裡一切都和期貨城市沒有什麼區別。
阿薩帶領着露亞和傑西卡先來到這裡的一家酒館前。在弄清楚形勢之前必須先找個落腳的地方隱藏起來,他所知道的這裡的酒館兼旅店就是這樣藏身隱蔽的好地方。這種平民區的酒館自然是魚龍混雜,加上王都禁衛軍的士兵們經常也在這裡喝酒,所以要探聽消息實在是方便得很。
但是三人剛剛走到酒館門口,一個身影突然就從裡面被扔了出來,隨之一起飛出來的還有酒瓶,杯子盤子之類的東西,從進而傳來的聲音來看正有人在打架。
這種地方的鬥毆原本也是很平常的,但是阿薩看清楚這個被扔出來的人的時候卻很吃了一驚,因爲看那身軍裝這居然是一個的頭領。在王惹禁衛軍的人並不是沒有,但是那些人無論如何不應該在這種酒館裡打架。
禁衛軍頭領哼哼唧唧地爬起來,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其中還有兩枚牙齒。他憤憤地朝酒館裡張望了一下,似乎又想衝進去,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跑了。
阿薩站在門口也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還着兩個精靈走了走去。他臉上自然還是帶着山德魯給的那種面具,露亞和傑西卡的喬裝也不會顯得很礙眼,只要不主動去招人注意就可以了。
但是他剛剛邁進酒館幾步看見了裡面的戰況後立刻轉身就走。不過已經遲了,剛把幾個禁衛軍揍得趴下了女騎士一看他們三人眼睛猛然一亮,大喝:“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