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後,王老志得寵於徽宗,名聲大顯,前來問卦的,絡繹不絕。但凡人來問卦,王老志嘴裡不說,只用筆寫。寫畢,隨手付與,並不多言。哪知王老志所寫的後來竟是靈驗。
故此,問卦於王老志的人原來越多,有時竟排成長隊,成爲當時東京已景。
蔡京重用王老志是用來哄惑徽宗皇帝的,不是讓他開算卦鋪的。蔡京見前來向王老志問卦的人太多,害怕弄出事情來,給自己招惹上麻煩,便將王老志請至宰相府,與王老志商量事情。
蔡京對王老志道:“你入宮覲見聖上,深得聖上信賴,實乃萬幸;然而,朝中大臣,派系繁雜,你切不可多與他人接觸,以免聖上猜忌。像問卦之類的事情,百姓人家來求,隨便應付下他,無需說了;若是朝中大臣問卦,萬萬不能給其測算,泄露了天機,會招惹出麻煩來的。”
蔡京的此番話,讓王老志多了個心眼。那王老志長於相術,是極善觀人的。現在,王老志與蔡京接觸時間長了,也漸漸發現蔡京心術不正,似乎有意控制自己,藉此來實現他的目的;故此,王老志心裡不悅,開始漸漸地疏遠蔡京。
一日,王老志制乾坤鑑入獻,對徽宗皇帝說道:“聖上,老志自從進京覲見,承蒙厚愛,有話當講不講,便是不忠。”
徽宗聞言道:“卿若有言,儘管直說,莫要欲言又止,繞山繞水的。”
王老志便道:“吾觀運勢,恐帝后他日或有大難,請聖上時常靜坐鑑下,靜觀內省,以彌災變。”
徽宗皇帝聞言,大吃一驚,不知日後有甚的大難,心中暗自慌張起來。
王老志遂起身告退。
王老志告退出殿後,一徑來至蔡京府上。
蔡京見許久不來的王老志再次登府,忙讓着王老志入座。
王老志入座後,和蔡京寒暄了起來。
蔡京問王老志道:“天師這一向可好?”
王老志道:“貧道乃世外之人,無慾無求,故無好壞之說。”
蔡京道:“有人之處便又江湖,大師即使在朝廷走動,焉有超脫世外之說?再者,聖上操勞國事,萬分辛苦,也該有個精神寄託;天師不妨常常開導聖上一番。”
王老志沉吟不語。
蔡京緊盯着王老志看,不知王老志心中想這些什麼。
不一會兒,王老志開口說話,忠告蔡京道:“恩相在上,老志自入京以來,多勞恩相提攜,內心感激不盡,然老志有句諍言,萬望恩相採納。”
蔡京聞言道:“願聞其詳,大師請講。”
王老志道:“激流勇進,固然是好;急流勇退,也不失人生之大智慧也。吾觀朝廷運程,前景非妙,將來恐有外寇入侵之事。恩相在上,世事繁雜,變化多端,當退則退,勿戀權位。”
蔡京聞言,心中暗道,外寇入侵,此乃常情,俺大宋與契丹、党項、西番不就常常在打仗嘛,這算個甚事?!該打的時候打就是了嘛!再說了,俺爲了這相位,挖空心思,費力不小,好不容易三奪相位,貴貫羣臣,豈可輕易放之。
蔡京戀權心重,對王老志的善言,終是聽不進去,不肯急流勇退,見好就收。
那王老志神道歸神道,終究還是個能審時度勢之人,他見朝政日非,危機四伏,心灰意懶了,僅在朝中呆了不足一年時間,便上書求去。
徽宗接書後,審視良久,終是不允。
王老志一心要去,便裝起病來,再三求去。
徽宗無奈,只得放他歸山。
王老志歸山不久,鬱鬱寡歡,得病而死。
對蔡京來講,王老志沒了可以;但沒有神叨之人來迷惑哄誘徽宗皇帝,這不行。
爲了繼續迷惑徽宗皇帝,蔡京在王老志去後,多方打探,又給徽宗皇帝引薦來了一個方士,名叫王仔昔。
王仔昔乃昔洪州人,常操儒業,自言曾遇到過許真君,得其大洞隱書豁落七元之法,能知未來之事。
蔡京聽到這個消息後,便遣人請來了王仔昔,尊爲上客,相待甚厚,與其談未來之事,免不了行前述之法,教唆王仔昔如何迷惑哄誘徽宗皇帝。
蔡京乃一國之相,位高權重;王仔昔得以攀附如此高枝,自然是受寵若驚。
蔡京假意平和,和王仔昔相談甚歡,相互引爲知己,遂將王仔昔推薦於宮內。
因是蔡太師、宰相隆重推薦來的,徽宗皇帝甚是重視,專場召見了王仔昔;重視是夠重視了,但因未知王仔昔本領如何,又礙於蔡京推薦的面子,遂賜號王仔昔爲衝隱處士,暫時擱置,以觀能耐。
就在蔡京將王仔昔推薦給徽宗皇帝不久,河落海乾,焦金流石,土地乾裂,旱魃爲虐,中原地區遭遇特大旱情,焦土千里;皇宮內,徽宗皇帝寵愛的劉淑妃也眼疾日重。這兩件事讓徽宗心焦,遂遣小黃門來到王仔昔處,索求神符。
小黃門來見王仔昔,互相問候後,小黃門道:“目今中原大旱,聖上甚是焦慮,詔令小人前來,向大師索求神符,以緩旱情,拯救災民。”
王仔昔聞聽小黃門一番言詞後,微微一笑,對小黃門說道:“今日皇上所禱,非爲天旱,實爲替劉愛妃求療目疾;此乃重要之事,我當全力以赴。”說畢,王仔昔用硃砂苻符篆,焚入湯中,交由小黃門,囑其道:“用此湯洗眼,眼疾即刻痊癒。”
小黃門持湯返回,如實秉奏徽宗。
徽宗聞言,心裡大吃一驚,嘴裡說道:“朕清晨赴壇,雖爲天旱,也捎帶着爲淑妃默禱求痊,此乃俺心裡之想,這仔昔何以知曉?他既是有如此神通,朕不妨讓淑妃試上一試,或許有效。”
徽宗遂命劉淑妃用小黃門帶來的硃砂苻符篆洗眼。
劉淑妃對徽宗皇帝說道:“深謝身上牽掛。”
隨即,小黃門安排宮內御師,加火熬湯。湯開後,將硃砂苻符篆放入湯中。續熬至湯滾後,停了下來。待湯溫時,小黃門端與劉淑妃洗眼。
劉淑妃遂用此湯洗眼。
徽宗皇帝待在一邊,請眼看着劉淑妃洗眼。
劉淑妃用王仔昔洗後不一會兒,寵妃的眼疾果然好了,復見光明瞭。
徽宗見狀,心中大喜,隨即詔令王仔昔即刻入殿覲見。
王仔昔聞詔,心裡歡喜,瘋狗攆狼般趕往宮中去。
王仔昔求見心切,即便如此,還覺得慢,恨不能把兩手也着了地,像狗一般地四蹄爬動起來,好趕到徽宗皇帝那裡邀功受賞。
王仔昔趕入宮中,見到徽宗,趴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高聲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徽宗趕忙說道:“愛卿平身。愛卿乃道中仙士,不似朝中諸臣,不必行君臣之禮。”
王仔昔道:“貧道在聖上面前,也似在神仙面前,禮節萬不可失。”
徽宗聞言,心中疑惑,但未深思,只是心中高興,當即封王仔昔爲妙通先生。
王仔昔再獲封號,高興得屁顛,爬起身來,洋洋自得地當起妙通先生來了。
徽宗賜座於王仔昔,問道:“大師能否祈雨?”
王仔昔離座復奏道:“現有高士王文卿在此,可以召其求禱雨澤。”
徽宗聞奏,隨即召王文卿入殿,命其祈禱。
王文卿奏道:“九江四海五湖龍君,皆奉玉帝敕命,停止行雨,獨黃河神未奉睿旨。”
徽宗道:“既是如此,卿何不令黃河神行雨。”
王文卿叩頭領旨,於京師太乙宮設壇祈求兩次,日升壇,祝告道:“大宋皇帝,借黃河三尺水,以濟焦枯。”
王文卿祝畢,畫符拈訣,高聲喝聲:“雨至!”
隨着喝聲,果然甘霖立至,遍地皆下起黃雨,打起塵土一片,隨即水漫大地。
此乃系黃河之水,所以如此。
徽宗見狀,大喜!立賜王文卿爲凝神殿侍宸,沖虛觀妙通玄真人。
時解州有蚊,在鹽池作祟,布氣十餘里,人畜在氣中者皆爲所害,傷人甚衆。地方官奏報入都。徽宗接報,甚是焦慮,急命王文卿往治。
王文卿奏道:“妖物爲祟,應由天師鎮治,臣不敢越奏侵權。現在,嗣漢三十代天師張繼先,法術精妙,倘令治蚊,必奏大功。”
徽宗聞奏,遂詔命張繼先前往解州治蛟。
詔旨傳出不到十日蛟祟已平。
張繼先入見,徽宗撫勞再三,且問道:“卿今翦除是何妖物?”
張繼先答道:“昔蚩尤爲軒轅所斬,後人立祠於池側,以祀之。今其祠宇已廢,故化爲蛟,以妖是境,欲求祀典。貧道賴聖上威靈,已遺神將除之。”
徽宗因其口說無憑,便道:“卿用的是何神將,願得一見,少勞神庥。”
張繼先道:“此乃小事一樁,貧道即刻招來,神將自當起居聖駕。”
語甫畢,張繼先作神弄鬼起來,頃刻間,便有二神現於殿前空際。一身絳衣金甲,青巾美髯;一神全身甲冑,相貌威武。
張繼先指金甲者道:“聖上,此是蜀將關某。”隨後又指甲胃者道:“聖上,此是信上自鳴山神石氏。”
張繼先言罷,神已不見,徽宗甚爲稱許!遂賜張斷先視散秩大夫虛靖真人。
徽宗因爲這幾件事情,愈益相信道教,遂命在福寧、殿東軔造玉清陽和宮,奉安道像,日夕頂禮。
至此,徽宗皇帝被蔡京之流哄惑着愛上神仙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