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戰事突發,派哪位大將統兵征伐西北?徽宗皇帝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遂將此事在朝會上提了出來。
那蔡京原是童貫運作,得以從杭州被貶地複用入京的。在複用爲宰相後,蔡京沒忘了童貫的功勞,遂在徽宗皇帝面前,保薦童貫出任了代理樞密院事。這時見徽宗皇帝欲定統兵西征之人,蔡京也想讓童貫藉此立功,以證明他保薦童貫乃英明之舉,遂出班奏道:“吾皇萬歲!以臣之見,朝廷西征統帥人選,非童樞密莫屬。”
徽宗聞奏,笑了,對蔡京說道:“卿此議差也。想那童樞密,乃剛剛代理樞密院事不久,之前長期負責給事宮掖,專事內務之事,猛然間統兵打仗,恐怕不妥。”
蔡京雙手抱着象牙笏板,衝徽宗皇帝彎腰致禮,款款說道:“啓奏皇上,童樞密任供奉官時,曾十次出使陝右,熟悉那五路的情況與各將領的才能,由童樞密掛帥出征,斷無他虞。以臣之觀察,童樞密腹有韜略,積善謀劃,必不負使命,光復鄯、湟、廓三州。”
徽宗皇帝聞言,無奈地說道:“他乃是閹人,過去辦差,皆是雜事,縱有十次出使陝右之經歷,又能奈何?此番是去要打仗的。”
蔡京執意奏道“聖上決意收取靑唐,實乃非常之舉。然非常之舉當有非常之人,他人恐難以擔當如此大任。童樞密雖乃閹人,然臣觀此人,真乃而非常之人,必能完成此非常之事。臣懇請聖上,準臣之奏,詔令童樞密爲徵西統帥,若臣舉人不當,願負其責。另外,聖上若對童樞密不完全放心,可令殿前大將王厚爲副將,協助童樞密徵西。”
徽宗皇帝聞奏,仍是猶豫不決,下不了決心。
這時,被童貫頂替掉的鄭居中從班部叢中趨出,手捧象牙笏板,望徽宗皇帝一拜,奏道:“吾皇在上,以臣之見,不若詔令殿前大將王厚掛帥,童樞密以欽差之名,充任監軍,揮軍西征,較爲妥當。”
鄭居中本是要反對童貫掛帥的,他不想讓功勞全落在童貫頭上,但蔡京提議在前,且蔡京已明確表示,願承擔舉薦之責,鄭居中不好再明確反對,故有此奏。
對鄭居中請奏,徽宗皇帝深以爲是。
對鄭居中的奏請,徽宗皇帝之所以深以爲是,乃是因爲徽宗皇帝覺得,鄭居中的奏請有道理,按鄭居中的奏摺辦,一來由大將王厚作爲元帥統兵作戰,是爲靠譜;二來由童貫充任監軍,正好歷練一番,同時也滿足了宰相蔡京的奏請。此乃兩全其美之事也!
故此,徽宗大喜,高聲說道:“鄭卿所言極是所言極是呀!頒旨,特詔令殿前大將王厚爲徵西元帥,代理樞密院事童貫爲欽差,充任監軍,統兵十萬,揮師西征。另詔令童貫節制和統轄西北諸軍,於一月內,收復鄯、湟、廓三州。欽此!”
徽宗皇帝頒發的此道詔令,細究起來,甚是奇怪,也很有名堂。旨令中,雖任命殿前大將王厚爲元帥了,然具體到兵權的使用上,童貫握有的反倒更大一些。這或許是因爲童貫乃欽差的緣故吧。
對鄭居中的奏請,蔡京心裡有所不滿,但聽到徽宗皇帝的具體詔令後,蔡京覺得,按照聖上的詔令,童貫手握大權不說,反倒不用承擔戰役失利的責任,如此一來,自己的保薦童貫的責任也小了,何樂而不爲呢?故此,蔡京對鄭居中的奏請,沒有再提出異議。
蔡京、鄭居中見徽宗皇帝準了他們的奏請,各得所需,具有照顧,遂跪地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說童貫。童貫乃是一個閹人,這之前,童貫雖然代理了樞密院事,但代理樞密院事以前,一直從事的是宮中侍候人的差事,只是童貫這廝悟性聰慧,積善察言觀色,故此深受皇帝喜歡而已。現如今,因蔡京報恩之故,執意在皇帝面前奏請他爲統轄西北諸軍的統帥,作爲童貫本人,能獨當一面,力主一地,開創人生輝煌,焉有不欣喜萬分、得意洋洋之理?!雖然未能如願以償地成爲徵西元帥,但能成爲欽差加監軍,那元帥還是在他的管轄之下,童貫因此而感到滿足。
旨令下達到童貫那裡時,童貫欣喜若狂。當童貫得知他之所以得以成爲欽差及監軍,乃是蔡京蔡太師執意奏請之故,心裡更是對蔡京感激不盡。
當夜,童貫便親赴蔡京府上,除感謝蔡京舉薦之恩外,便是請教此番徵西的策略。
童貫對蔡京幾位謙卑,一口一個“太師”、一口一個“恩相”地恭維着蔡京。蔡京看着對自己恭維致盡的童貫,淡淡一笑,對童貫說道:“欽差此番徵西,只管統兵前去便是。雖是統領十萬大軍,對外只管照二十萬宣稱,令軍中多打旗幟,多敲鑼鼓,況有西北諸軍助威,想那番人,懂個甚?!等朝廷大軍到了鄯、湟、廓三州,只管一個一個地打。在打的時候,切記要圍住三面,放開一門,番人見朝廷軍隊兵強馬壯,兵多將廣,氣勢雄壯,勢不可擋,必然棄城而逃,光復三州,易如反掌也!”
童貫聞言大喜,再次對蔡京的提攜之恩表示感謝。
蔡京道:“欽差客氣了。京困居杭州,萬般無奈之時,也是得欽差之力,才被朝廷複用,得以復任相位。欽差莫要客氣,京與欽差,相互扶攜,互惠互利嘛!”
童貫與蔡京相談甚歡,戀戀不捨,直到夜晚方歸。
第二日清晨,童貫、王厚於汴梁東校場,點起十萬大軍,隆重誓師。誓師畢,童貫、王厚帶領徵西大軍,打着旗幟,敲着鑼鼓,浩浩蕩蕩,殺奔西北而去。
路途中,童貫春風得意,趾高氣揚,很是張狂。正當童貫、王厚統帥徵西大軍行進之中,忽然接到徽宗皇帝快馬加急送來的旨令,命童貫、王厚即刻停軍,返回京師。
這是何故?
原來,童貫帶兵出發後,京中太乙宮失火,徽宗皇帝恐天像告警,不宜用兵,隨即給童貫、王厚下旨,通過驛站,飛馬傳遞,讓他們就地停軍,返回朝廷,待時機成熟時,再行用兵。故此,童貫在進軍的路途上,收到了徽宗皇帝命令停軍返京的旨令。
童貫騎在馬上,將徽宗皇帝聖旨讀畢,未動聲色。
童貫心想,俺久居宮內,負責給事宮掖,專事內務的雜事,從沒機會展示下瓜牙,多被朝中羣臣瞧視不起,如今,好不容易撈到這樣一個差事,統率着十萬大軍去攻打小小的青唐番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乃鐵定的事情。這個建功立業、輝煌發達的絕好機會,童貫怎能輕易放棄?故此,童貫心裡決定,對聖上旨令,秘而不宣,只管統軍去打仗就是。於是,童貫沒有讓王厚看聖旨,而是順手將徽宗皇帝的聖旨塞入靴子中。
徵西元帥王厚見狀,心裡疑惑,遂問童貫道:“童監軍,我軍急速西去,天子飛馬傳旨,追趕而來,爲着甚事?”
騎在馬上的童貫轉首看了看王厚,微微笑笑,說道:“也無甚要事,不過是鼓勵大軍奮勇向前,殺敵立功而已。”
王厚聞言,心裡遂不再疑惑,隨口說道:“那是自然的事,有甚說的?!我等做臣子武將的,惟有爲國盡忠而已。”
王厚哪裡知道徽宗皇帝聖旨的內容,更不知道童貫此時的心理,很容易地就被童貫給欺哄過去了。
當時,童貫不理會徽宗皇帝班師返京的旨令,繼續率軍前行,不幾日,便來到西邊邊陲。
童貫來到西北邊陲後,立即召集各鎮將領開會,命令各鎮將領,皆率本鎮兵馬前來助戰,配合朝廷大軍攻打鄯、湟、廓三州。
各鎮將領聞命,不敢耽擱,皆帶着兵馬前來助戰,與童貫率領的朝廷大軍匯合。
見各鎮將領均帶軍馬來到,朝廷軍馬兵強馬壯,兵多將廣,童貫的野心一下子就膨脹的更厲害了。
此次西征,王厚乃徵西元帥。然而,在排兵佈陣及打法上,童貫強行干涉。王厚見朝廷兵馬強壯,遂欲對青唐番人圍而殲之,以絕後患。童貫卻以監軍名義反對,令王厚採用蔡京的建議,圍住三面,放開一門。童貫所想的,無非是確保勝利,收回鄯、湟、廓三州而已,童貫並不想逼着青唐番人拼死抵抗。王厚無奈,只得按童貫的主張去打。在圍住三面,放開一門的具體戰鬥中,童貫虛張聲勢,戰鼓齊鳴,催兵攻打,意欲恐嚇番人棄城而逃。
應招前來配合朝廷大軍作戰的秦州知州兼秦風路安撫使錢昂見狀,建議童貫、王厚道:“番人雖勇,然兵器不利,我朝廷大軍當四面圍定,強力攻城,迫其投降,以收復城池;如今奈何要圍住三面,放開一門?此乃放其逃遁也!如不全殲番人主力,縱其逃遁,恐非上策,請元帥、監軍三思。”
王厚聞言心想,可不就是,放着如此強盛的兵馬,不圍城聚殲,讓不堪一擊的青唐番人棄城逃遁,的確是不應該。然而,不待作爲元帥的王厚說話,童貫便搶先訓斥錢昂道:“你乃一州知州、一路安撫,侷限於山窪孤城,一目障葉,懂得甚戰略全局?!你只管聽從號令便是,不得多言!還不退下!”
錢昂被責,甚是不快,心中暗自罵道:“你個閹驢!你懂個鳥!皇上怎地派了這麼個閹人來做欽差兼監軍了?!”
然而,官大一級壓死人,軍令如山,錢昂縱是心中不滿,也沒有辦法,只得默然退下,聽從童貫的命令。
因爲童貫的戰略意圖僅僅是收復三州城池而已,故此強壓着王厚,採取了臨行前蔡京所授之策,圍城三面,放開一門,結果,守城番將見宋軍兵強馬壯,攻城甚猛,皆率兵棄城而逃,童貫得以順利收復三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