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山郡,正定縣。
李神通看着兒子李道彥撿來的一塊絲綢,皺眉。
這塊絲綢上,似乎是從衣服上撕扯下來的,上面畫滿了圖,傍邊寫滿了註解,全是一些數字以及兵種。這居然,是隋軍在正定縣外的佈防圖!
據李道彥說,這塊絲綢是在城牆上發現的,不知道是誰,用去除了箭簇的箭支射了上來,想必是有人暗中的相助。
這究竟是誰呢?想要做什麼?難道是來整的誘敵之計,可是,這個天氣,天寒地凍,並不適合開戰。李神通將絲綢上的佈防圖,再度詳細的觀摩,看起來,確是用心之作啊,上面畫的隋軍佈防圖,應該是對的。
在得到井陘關失守的消息後,李神通爲了確認情況,曾經派出斥候四處打探,結果再度遭到了隋軍的阻擊,遍佈在正定縣外的隋軍堡壘,數裡一營,並且時刻有無數的斥候在外巡邏,打探。只要李神通稍有異動,隋軍立刻調兵遣將,對唐軍攔追堵,雙方發生過數次的激鬥。可是無論李神通做出任何改變,甚至想出聲東擊西的辦法,仍不能瞞過隋軍的耳目,隋軍強大的信息能力和調動能力,讓李神通束手無策,經過數次的試探,唐軍並不能衝出重圍,反而損失頗重,尤其是損失了戰馬,讓李神通頗爲心痛。
這些戰馬,都是李淵在起義後,得到突厥人相助,送來的突厥戰馬,都是良駒。因爲恆山郡的重要性,李淵送了不少戰馬給李神通,就要想要他力保恆山郡不失,這可是李唐進攻河北的橋頭堡。
損失雖然不小,可是李神通還是獲得了一些信息,大致明白了隋軍的兵力分佈。可是眼前的這塊絲綢,卻是更加明細的將隋軍的佈置畫了出來。
李神通在情況未明的情況下,自然不會輕信。
“道彥,只有這塊絲綢嗎?”李神通沉吟着問道。
“是的,爹,孩兒尋找了半天,只有這塊絲綢。”李道彥道。
李神通手中拿起絲綢,在手上捏了捏,這才發現,這塊絲綢有些異樣。邊角上,有縫過的痕跡,伸手一捏,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啷嗆!”李神通拔出利刃,嚇得李道彥趕緊抱住李神通,道:“爹,你要做什麼?千萬不要啊!”
李神通哭笑不得,這時候被兒子死死抱住,只得苦笑道:“道彥,鬆手,你看着絲綢上,似乎藏有什麼秘密!”
“哦?”李道彥有些疑惑的鬆開手,拿起絲綢,一捏,果然發現邊角上,微微的鼓起。
割開一看,從裡面擠出一塊更小的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更爲重要的是,上面還有一個印鑑,那是——唐皇的印鑑!
李神通頓時瞪圓了雙眼,他湊近昏暗的桐油燈火,將白布上的印鑑看了又看,這才喜道:“是皇上!”
“什麼?”李神通身邊的部將,包括李道彥頓時心中一驚,人人露出笑容,皇上,果然沒有拋棄我等啊!
“爹,皇上怎麼說?”李道彥按捺不住心頭的激動,問道。
李神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坐了下來,揮手示意衆人安靜,道:“諸位,不要急,待本王看過了,再作計較!”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良久,李神通終於放下手中的白布,臉上露出笑容,道:“諸位,皇上雖然遠在長安,可是並未忘記我等!”說着,他拎起手中的白布,道:“皇上英明,已有良策,只是如今時機未到,諸將稍安勿躁,再忍耐一些日子,只要時機成熟,本王勢必率領大軍,親破隋軍,揚我大唐國威!”
諸將聽了,臉上露出喜色,在一片歡喜中,漸漸的離去。
“道彥,你且看看書信。”李神通待衆將走遠,這才緩緩地道。
“什麼?”李道彥將書信匆匆一瞥,不由大吃一驚。雖然,書信中,皇上將計劃說了,可是,若是那人不同意,或是保持中立,那麼恆山郡豈不是還在隋軍包圍之中?更何況,無論何時,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無疑是鏡花水月啊。
河東的情形依舊險惡,秦王依舊和定楊軍對峙在柏壁,誰勝誰負,還很難說。
剛纔,李神通說出那番話,只不過是爲了消除諸將的不滿和恐懼,鼓舞一下士氣而已。形勢依舊嚴峻啊,雖然有了來整軍力的佈置情況,可是就算擊退了來整,恆山郡的威脅依舊還在,除非擊敗了定楊軍,重新佔據了葦澤關、井陘關,才能獲得來自於河東的幫助。
可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也只能繼續堅守,等待時機了!
清河。又是大雪紛飛的一天。算起來,這可是今年冬天的第三場雪了。
踏着積雪,楊浩走到院子裡,脫下外袍,手中,從兵器架上,取過長槍,練了起來。
如今,他已經養成了習慣,無論是大雪,尚或是烈日,每日,楊浩都要練練槍法,有時候,是蘇定方陪練,有時候則是李靖。
如今的蘇定方,楊浩已經讓他單獨領軍,畢竟,在楊浩的印象中,蘇定方可是一位帥才,而非一個僅會衝鋒陷陣的猛將。
在稱帝之後,因爲清河城的限制,楊浩的禁軍之保持了一萬人,分別由羅士信和秦叔寶帶領,楊浩相信,這兩人,絕對有能力,擔任這一要職,至於忠心度,楊浩知道這幾人,絕非朝三暮四之徒,所以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雪花紛飛中,槍尖閃耀,四周的積雪慢慢的厚了起來,可是練武場內,只有薄薄的一層,上面,佈滿了楊浩的腳印。額上,也微微的冒出汗珠。
“喝!”楊浩一聲大喝,將手中的長槍拋了出去。
楊浩這一拋之力,甚是快速,轉眼已是飛了出去,深深的扎進了一棵老樹的樹幹之上,那棵白楊樹一陣搖晃,樹上的積雪頓時紛紛下墮,“轟”的一聲,砸在地上,激起飛雪無數,頓時白花花的一片。
“陛下,武功又有大進了!”小太監笑道,遞過一塊巾帕。
“小強子,恆山郡可有消息?”楊浩接過巾帕,隨意的問道。這個小太監,是當初楊廣在江都時候,進宮的一個小太監,楊浩見他機靈,帶在身邊,負責起居。
“陛下,目前依舊平靜,來整將軍依舊圍困正定縣,李神通並沒有什麼異動!”小太監道。
將額頭的細汗抹淨,楊浩將巾帕遞給小強子,隨後向書房走去,心中,卻是有些狐疑。
宇文士及已經回來五天了,按理說,如果有什麼異動,也差不多是時候了,難道,是朕錯怪了他?楊浩緩緩的走着,思緒萬千,當初放過了宇文士及,就是有着千般的考慮,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出什麼事,畢竟,他不想讓哪兩個人傷心啊。
書房內,一個小太監早已將火爐燃起,讓楊浩進屋的時候,已經很是溫暖了。
書桌邊,早有研磨好的墨汁,那是在書房值守的太監按照楊浩的要求,每日必做的功課。
慢慢的批閱奏摺,查看最近的各地情況。
燭光閃亮,楊浩時而皺眉,時而舒眉,似乎在想着什麼。
忽然,腳步聲響起,一個太監道:“陛下,涿郡有快馬傳遞而來的摺子!”
“哦?遞上來!”楊浩道,這個時候,快馬傳遞而來,難道有什麼事情嗎?小強子奔出幾步,取過奏摺,這才遞給楊浩。
楊浩拆開一看,不由皺眉。
這幾年,似乎有些不對勁啊,每逢冬天,北方均是大雪紛飛,鎮守涿郡的王伏寶,奏摺上,言明瞭涿郡的情形,除卻大雪,薊縣、懷戎、昌平諸縣,均受到了冰雹的襲擊,損失很是慘重,奏摺中稱,無數百姓沒有房子可住,在王伏寶帶着士卒搶修之後,迅速修葺了一批住房,可是,卻缺乏糧食。就算是拿出軍糧,最多隻能熬過這個冬天。
按說,以涿郡的重要地位,並不缺乏糧食,可是,羅藝那廝爲了一已私利,多次興兵,糧草不足。所以,年初的時候,羅藝勾結了突厥南下,就是爲了糧草,爲了土地。涿郡戰亂多年,百姓流離失所,農田多有荒蕪。而且,涿郡一帶,土地較爲貧瘠,產量很低,僅憑產量,那裡能滿足涿郡的需求?
百姓民生,這是楊浩最爲關注的事情,只有心懷百姓,爲百姓辦實事,才能國泰民安。所以老百姓的事,絕不是什麼小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歷史上,無數的教訓,都說明了這一點。
很快,楊浩就召集了張文瓘、魏徵、宋正本等人,經過一番商議,決定明日讓張文瓘的哥哥,時任戶部侍郎的張文琮帶着清河的一批工匠,趕赴涿郡,同時,根據涿郡的人口,考慮到這個滴水成冰的鬼天氣,楊浩認爲,先撥出一些糧食,先助百姓渡過冬天,屆時,春暖花開,涿郡哪怕糧食不足,再運輸糧食,也方便許多。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衆人不敢歇息,帶着人手,各歸其位,處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