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轉瞬而逝,五月初五,隋軍大軍四萬,緩緩而行,經過半日後的行軍,駐紮在新豐,唐軍大營以東十餘里處。
此時,天色漸黑,中軍帳,凌敬的聲音響起:“陛下,經過斥候探查,唐軍在五里之內,不曾出現任何蹤影!”
“哦,居然不趁我大軍剛到此地,乘機偷襲?”楊浩聽了,不覺踱了幾步。
“陛下,我軍防備森嚴,早些時候我軍營寨未立,纔是良機,如今營寨已經建好,塔樓林立,攻打就更爲不易了。李世民並不是笨蛋,定然不會攻打。”凌敬說道。
楊浩沉吟片刻,說道:“那李世民善於用兵,我軍雖然防守森嚴,但仍要防止唐軍可能的偷襲!今夜,就傳朕軍令,讓秦、李兩位將軍,領兵守營,若是異變,不可輕易出擊,只管以弓箭射之!”
大帳外的士兵聽了,當即應聲,傳達軍令去了。
“陛下,前幾日雖然沒有進兵,但我軍還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探查消息,奈何李世民也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佈防在新豐、驪山一線,嚴密防守,不要說斥候,恐怕就是飛鳥,也是插翅難飛,因此難以滲透!這幾日,軍中共計損失斥候近兩百多名,所獲消息還是甚微。”凌敬說着。
楊浩揮揮手,道:“李世民此人,文武雙全,的確是個難纏的對手!”河東之戰,楊浩就有取巧的成分,但如今,唐軍數面被圍攻,就沒有了兵力上的優勢,若是打持久戰,光是耗資源,就能將關中耗盡。
“他若是不在新豐設防,那才奇怪啊!”楊浩說着。
“不要說斥候,就是事先埋伏的探子,因爲唐軍嚴密封鎖,也不能將唐軍的詳細布防情況傳出,得不到唐軍詳細情況,貿然進攻,只會腹背受敵。”凌敬又說着,嘆息着,這李世民比起王世充,比起羅藝、高開道等輩,強了可不是一點半點。
“陛下,雖然唐軍詳細情況不知,但在新豐大營,唐軍應該有兩萬,而在驪山,則有一萬五千人。據悉,因爲漢中淪陷,李世民不得不調兵防守子午道等要地。”凌敬想了一想,又分析道。
“子午道這幾條路,異常險要,但至少需要五千人馬,才能據守!”楊浩沉吟着,猜測。
本來長安兵馬不少,但李淵遷都武威,帶走一萬。唐軍胡亂拼湊起來,加上廬江王李瑗的兩萬多,就將近六萬(不算藍田一萬五。)。而這六萬,防備漢中,花掉了一萬五千人馬,萬年縣,又有一萬,因此,留在新豐、驪山的人馬就如凌敬猜測一般了。雖然具體的情況不知,但根據手上掌握的信息推測,還是能瞧出一些端倪。
“應當就是如此!”凌敬說道,對楊浩的猜測很是贊同。
“李世民如此,更加證明了一點,他的兵力不多了,因此,他就要刻意隱瞞,使朕不知道他的虛實,不敢輕舉妄動!”楊浩想了一想,又說道。
“陛下,不管李世民有着任何詭計,長安已經逐漸陷入大軍包圍之中,李世民的末日,就要到來了!”凌敬說道。
楊浩笑道:“正是如此!”又想了一想,說道:“凌愛卿,你去讓人做上幾個小菜!”
“遵命!”凌敬說着,退了下去。楊浩卻是將大麾脫下,換了一身便服,出了大帳。
一炷香之後,楊浩就到了一處,大帳外,幾名士卒正擡着頭,很是精神的瞧着,見到楊浩來到,均是上前施禮,道:“臣見過陛下!”
“都免禮吧!”楊浩說着,又問道:“人可在?”
“陛下,此人身份重要,臣等自然知曉,不敢怠慢,此人正在帳中!”一名小卒說着。
楊浩點點頭,拍了拍那人肩膀,舉步走了進去。
這個帳篷,自然比不得楊浩的中軍大帳,就是燈光,也如豆一般。帳內的那人,聽到腳步聲,只是淡淡的說道:“不用再勸了,孤不餓!”
“想不到大唐太子,居然也是鐵骨錚錚啊!”楊浩忽然笑了,帶着戲謔的表情。
李建成回頭,這纔看見是楊浩,依舊平淡,“你終於來了!”
“國事繁忙,就來的遲了!”楊浩說着,目光盯住李建成,似乎想要看出些什麼。
“平陽,她還好麼?”李建成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建成你放心,朕不是薄倖之人。”楊浩說着,坐了下來,撥亮油燈,說道:“朕還沒有用餐,你就陪朕,吃點酒罷!”
李建成苦笑,“能拒絕麼?”
“坐下吧!”楊浩說道,一指擺設在一旁的案几、椅子,說道:“建成,你與朕相識多年,雖非情同手足,但交情匪淺,關係不比旁人!只是,你的身份,朕不能放你!”
“孤……建成明白!”李建成苦澀的說道。在那些粗魯的士卒面前,他還想保住自尊,稱“孤”,可是在楊浩的面前,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氣勢就弱了下來,畢竟是階下囚,生死全部掌握在此人手中。他雖然不怕死,但家中,有已白髮的老父,還有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都是讓他留戀的人。
隨即,就是死一般的沉默。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能靜靜的站着,空氣顯得很是凝重。但片刻之後,酒食就送了上來,這才稍稍打破了沉默。凌敬在一旁,爲兩人斟滿酒。
“建成,昔日一別,至今已有十年了吧?”楊浩說着。
“是十一年了!”李建成輕聲嘆息。
舉起酒杯,楊浩說道:“想不到光陰荏苒,一晃就是這麼多年,當年長安求學,還歷歷在目啊!”
李建成將一杯酒喝盡,卻是道:“想不到,當初的好友,今日,竟然陷落到這種局面!”
“建成,今日不說其他,只喝酒!”楊浩正色說道。
“陛下!”李建成突然一拂袖,放下酒杯,跪在地上,說道:“陛下,我只有一件事相求!”卻是不敢稱臣。
“你說說看!”楊浩放下酒杯。
“老父已前往武威,武威偏僻清冷,又如何能拒王師?只盼日後,若是兵進武威之時,能爲李家留一份血脈!”李建成依舊跪在地上。
楊浩沉吟半響,問道:“你幼子,幾歲了?”
“最小不過半歲!”李建成說道。
“日後,若是收復武威,凡是李家幼童皆免,可賜良田以養之,但子孫後世,不可爲官!”楊浩說着,又補充道:“這是看在平陽份上,你不必謝朕!”
李建成卻是磕了幾個響頭,這才站起身來,說道:“陛下欲何日進兵?”
“明日!”楊浩說道。
李建成卻是一笑,“明日之事,建成已經明瞭,只盼這天下,早些平定,還一個天下百姓,朗朗乾坤!”
楊浩並不覺得意外,李建成何許人也,就算自己不說,李建成自然是猜中自己來此含義。當下也不多說,舉起酒杯,“建成,朕敬你一杯!”
就在楊浩與李建成喝着酒之時,李世民站在唐軍大營門前,目光炯炯。
“報!”一個長長的聲音響起,讓李世民不由踮起了腳尖,翹首以待。
“殿下,隋帝領兵四萬,已經駐紮在新豐以東的十里坡!”探子說着。
李世民不由一擊拳,說道:“如此,甚好!想不到隋帝果然在十里坡安營紮寨!”
一旁的杜如晦聽了,臉上也是一喜,急忙問道:“可有隋軍詳細的駐紮圖紙?”
那探子卻是搖搖頭,說道:“啓稟殿下,隋軍在沿途,廣佈斥候,並不容易探查,我等還是通過小路,小心探尋,這才大致瞭解隋軍情況,並不知隋軍的具體部署!”
杜如晦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失望,暗道:“如此,如何能燒掉隋軍的投石機等物?”說着,連連搖頭,心中惋惜不已。
李世民一揮手,說道:“你等今夜小心探查,切勿大意!”
“遵命!”探子說着,匆匆而去。
李世民漸漸收回目光,有些不安的踱了幾步,說道:“隋帝警覺,致使難以探查到隋軍消息,真是可恨!”
杜如晦也是點頭,說道:“殿下,隋軍佈置並不清楚,我軍雖然早有準備,可是若是不知隋軍詳細部署,只會打草驚蛇,反而不妙!”
“哼,若是惹怒了孤,就來個裡應外合,將隋營一把火給燒了!”李世民冷哼一聲,劍眉一豎。
“殿下,隋軍訓練有素,就算我軍預先挖掘了暗道,但隋軍新來,必定防備森嚴,恐怕難以成功!”杜如晦沉吟着,說道。
“克明,你說的很有道路。更何況隋軍的兵器營駐紮在何地,還不清楚!”李世民說着,踱了幾步,續道:“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找出隋軍兵器營所在,這樣,就算是偷襲,也有了目標,不至於是瞎子摸象。”
最後一縷陽光,灑在李世民英俊的臉上,一隻瞳子裡,光亮閃動着,倒射出夕陽的光輝。他的眼睛,經過治療之後,爲了美觀,做了一顆假眼裝上,若不注意看,倒也不能瞧出端倪。
“殿下,臣有一計,不知道可否?”杜如晦忽然說道。
“克明,請說!”李世民說道。
“這兩日,隋軍必定前來攻打我軍營寨,但應該不是大戰,而只是試探!”杜如晦說着,腳步輕輕挪動,思緒越發的明瞭,“屆時,可讓秦武通、侯君集出戰。而殿下,事先選出幾名會河北、洛陽口音的士卒,混進隋軍軍中!”
“隋軍回營,雖然會清點人馬,但只要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找到隋軍兵器營的所在,這就足夠了!”杜如晦說着。
李世民聽了,眼睛就是一亮,不由擊掌,笑道:“克明,此計雖然冒險,但卻值得一試!”
“殿下,臣還有一計!”杜如晦卻是又說道,隨後將心中所想,逐一說了。
李世民聽了,頗有些躊躇,搖搖頭,道:“此計卻又太過於冒險,若是不成,反受其害啊!”
杜如晦勸道:“殿下,只要小心謹慎,隋軍必不能發現!再說,越是冒險,收穫就越大。此計若成,隋軍必定惶惶不可終日,若是兵無戰心,那就敗了!”
李世民聽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吐了出來,半響,猛地抽出了橫刀,一刀狠狠的劈在了營寨的木樁之上,自嘲一笑,說道:“克明說的極是,孤還真是多慮了!如今的情形,只能是拼死一搏,不成功便成仁,哪還敢留有餘力?”
“既然是如此,這兩個計謀,就依克明所言,孤一定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李世民說着,眼中閃過堅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