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出擊?”宋正本和凌敬一臉驚訝,他們互望了一眼,不可置信地擡頭望着竇建德。一千兵馬,主動出擊薛世雄的三萬兵馬?
“正是!”竇建德忽地笑了,他的眼中,目光不再是渾濁無助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他捏緊了拳頭,看着坐在下方的兩人,他朗聲笑着,充滿信心的笑聲傳開,不由感染了兩人。
或許,這就是他作爲一個上位者的勇氣吧。凌敬、宋本正是那種出謀劃策的智謀之士,而王伏寶、劉雅等人則是衝鋒陷陣的猛將。可是他,竇建德,一個領導者,自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在關鍵時刻,拿出自己最大的勇氣,就像三國時期吳主孫權一樣,排除衆議,勇抗曹操;更在劉備兵進荊襄之時,啓用當時名氣不大的陸遜。
竇建德的聲音響起,在密室內響起:“古往今來,要想成就霸業,那個不需要放手一搏的勇氣?就如那破釜沉舟的霸王。若是畏首畏尾,又豈能有所建樹?世界上,哪有什麼萬全之策?想要得到更大的東西,就需要更多的努力,就必須冒險而行。”說到這裡,竇建德看了看兩人,轉身,道:“兩位先生都認爲本王主動出擊,乃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不敢置信,那麼,擁有重兵的薛世雄一定也想不到本王以區區之兵,竟敢主動攻擊他。”
凌敬聽了,沉思道:“不錯,大王以有心算無心,雖說冒險了一些,可也值得!”
“好!主動出擊!大王說得對。我們爲什麼不可以主動出擊呢?”宋正本在案几上重重一拍,站起身來。看着竇建德,臉上也一掃適才的頹勢,盡顯豪邁。
“不過,我們還需要示弱。”宋本正道。
“示弱?”竇建德輕輕皺眉,隨即帶着笑意,問道:“宋先生,有何良策?”
“大王可以將家眷分送到別處,向外假意宣稱因爲懼怕薛世雄的大軍,所以要逃跑,回守豆子航;同時,想法吧將這個消息傳到薛世雄的耳邊,讓他信以爲真,沒有防備,那時,我軍再派精銳前往偷營,一定可以大獲全勝!”宋本正道。
“嗯,不錯!”竇建德沉思,他給出了一個大的方向,細節還是需要兩位謀士完善。
“可是。”宋本正眉頭一皺,道:“可以畢竟敵人有三萬之多,營寨連綿數裡,更何況我軍偷襲,只能派出精銳騎兵,看見敵人人數衆多,定會恐慌吧。”
竇建德聞言也不由皺眉,就算士兵聽從軍令上前,可是能有幾分戰鬥力?
“呵呵,大王無憂,我有一計,可使衆軍士士氣高漲,勇往直前!”凌敬笑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次日早晨,校場上,千餘人士兵,排成一排排,其中有適才挑選出來的一百多名勇士,各據一方。而凌敬、宋本正站在隊列前,等待着大王的到來。
不一會,在幾名心腹親兵的擁簇下,竇建德緩步出現在校場。
在衆士兵的歡呼聲中,竇建德穿着一身鎧甲,緩步走上臺階。
在歡呼的士兵中,高士奎隱藏在其中,他的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可是旋即,他將頭低了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再度擡起頭,掃了一眼竇建德身邊的諸葛德威,他說的是真的嗎?
可是旋即,竇建德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了他的耳中:“不錯,薛世雄有着三萬大軍,人多勢衆,而我們只有區區的千餘人。似乎,我們應該投降。可是!”竇建德加大了聲音,“兒郎們,你們都是隨着我南征北戰,立下奇功無數的好男兒。在以前,我們也遇見不少的強大敵人,可是最後,他們還是被我們消滅了!我的兒郎們,你們願意這樣束手就擒嗎?放棄了我們的財產。而且,相信大家都知道,官軍是怎樣對付我們的,就算投降,我們能活命嗎?”
“不能!”底下一個士兵喊了起來。頓時,底下是一片雜亂的喊聲。
竇建德按了按手,示意衆人安靜,這纔看着衆人,續道:“我想,究竟是投降,逃跑,還是迎敵,大家都和我一樣,不知道該作何選擇吧?既然如此,我們就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上天吧!”
竇建德說罷,看着站在一旁的凌敬。凌敬會意,當即上前一步,長長的一聲:“有請菊花仙子!”
隨着凌敬的聲音,一個黑髮飄飄,身着白衣的女子緩步走了上來。
“呀,菊花仙子?”一個河間郡的士兵低聲,心中不由一震。菊花仙子乃是樂壽一帶最爲有名的仙子,據說能和天上的神靈溝通,卜吉問兇最是靈驗,在河間郡極有名氣。
“她是誰啊?”一個來自平原郡的士兵奇怪的問道。
河間郡的本地士卒向外郡的兄弟們解釋了一番,衆人這纔有些畏懼的看着臺上。這些士卒多爲農家子弟,對於鬼神之說,甚爲畏懼。
此時臺上只剩了下竇建德與菊花仙子兩人。一個香案擺上,菊花仙子將香燭筆直的插在香爐內,一時間,嫋嫋青煙,向天空飄去,更加增添了幾分神秘之感。
鼓點敲了起來,菊花仙子將頭髮解開,頓時黑髮飄飄,直到腰際,一張臉也隱藏在髮絲之中,看不真切。菊花仙子隨着鼓點聲,跳了起來,手中的桃木劍舞了起來,口中喃喃的念着什麼,她的身軀隨着鼓點而起伏,漸漸的越來越快,而她也念得越來越快。
突然,鼓點一滯,菊花仙子的身軀也頓時一挺,停了下來。忽然,她身子一甩,正對着下面,露出一張帶着青銅面具的臉龐,是那麼的恐怖猙獰。
臺下的衆軍士倒吸了一口冷氣,怔怔的看着臺上,一聲不吭的,靜待着仙子的答案。
“投降?”竇建德沉聲問道,他擡起頭,看着菊花仙子的恐怖臉龐。
菊花仙子搖頭,面具之下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那麼,逃跑?”竇建德再問,臉上顯得凝重了些。
菊花仙子再度搖頭。
“一戰?”竇建德緩慢的道,聲音低沉,裝着不可思議的模樣,吞了吞口水。
菊花仙子點了點頭,隨即,她動了起來,先是突然擡起頭,仰望了一下天空,然後看着臺下的衆士兵,“日出,一定要在日出之前攻擊,此爲大吉!若是日出之後再攻擊,則爲大凶!”她的聲音又尖又利,還帶着絲絲冷意,宛如冤魂一般的淒厲,讓人毛骨悚然。
“多謝仙子!”竇建德恭聲,施了個禮,那菊花仙子卻是微微點頭,隨即飄然而去。
“上天,既然給了我們這個機會,那我們就要把握住!”竇建德的聲音響起,看着臺下的士兵眼中,不再是剛纔的那番無助失神。
“薛世雄的大營紮在郡治河間城外七裡井,距離樂壽有一百多裡,我等現在馬上出發,如果能在日出前趕到七裡井,就立刻發起進攻,若是不能,就任由大夥選擇投降還是逃跑!”竇建德的聲音響徹在校場,他用力的揮了一下手臂,做出了一個斬殺的動作。這個動作讓他暗自吸了一口冷氣。手臂,還是有些痛。
“本王將親自率領你們!”竇建德指了指位於左手邊的一百名勇士,“加上本王的親衛,一共兩百八十名勇士先行,爾等可緊跟在後,待本王和勇士們發起攻擊,衝亂敵軍營寨之後,爾等再隨後掩殺,是建立奇功,還是功敗垂成,就在此一舉,兒郎們,你們可願跟隨!”
“大王萬歲!我等誓死相隨!”高臺下的士卒們高舉着武器,齊聲高呼,他們的情緒被菊花仙子和竇建德一番話激勵起來。頓時興奮起來,士氣儼然達到了最高點。
隨即,竇建德回到了長樂王府,一條條命令下達下去。先是竇建德的妻子曹鳳以及諸將的家眷被安排上路,前往平原郡弓高縣一帶避難,同時也是做出竇建德不敵薛世雄,而引兵迴轉豆子航的姿態。當然,在此之前,早有快馬前往河間縣散佈這個謠言。
當一切都準備完畢,已近申時,竇建德命令士兵準備乾糧,每人帶上兩匹馬,出了北門疾馳而去,
“快!”竇建德一馬當先,衝在了隊伍的最前面,十來個親兵緊緊地跟隨着他,爲了在日出之前趕到七裡井,竇建德一行一人雙馬,日夜兼程,往七裡井的薛世雄大營疾馳而去。
那個所謂的菊花仙子自然是凌敬爲竇建德安排的,之所以規定了時辰,表明在日出之前進攻才能成功。那是因爲竇建德知道,要以這不到三百人衝擊敵軍三萬人的大營,只有趁夜攻擊,讓對方措不及防,炸營自亂,纔有可能取得勝利;若是日出之後,天色大亮了,再去踏營,任憑手下的將士再驍勇,也只能是杯水車薪,不僅沒有什麼作用,而且,自己這幫人還得丟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