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鋪道,風林靜幽。
馬車轆轆而行,後面的廝殺聲漸不可聞。
夜空繁星點點,一輪皎潔的明月隨一路狂奔的馬車慢慢遠退。
不知行了多少里路,月已西至,東方微明。雖然沒有紅衣二人帶路,笙暢看着地圖,也大概猜出了唐家寨的位置,此刻,笙暢竟然也有了些睏意,馬車車速也緩了起來。
“雲大哥,咱們已經趕了一晚上的夜路,此處應該距離唐家寨不遠了吧,要不要小憩片刻”,輕掀車簾,藏玉看到笙暢一臉的倦意,有些不忍,柔聲說道。
“嗯”,笙暢輕應一聲,急拉馬繮,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不消片刻,輕鼾聲響起,也許是真的累了,笙暢倚在車前木轅上就睡着了。
“大姐姐,紅衣叔叔他們怎麼還沒趕來,不會有事吧”,嫣兒躺在車內,迷迷糊糊地說道,然後翻了個身又睡着了。
藏玉沒有應聲,依然未放下車簾,望着瞬間熟睡的笙暢發呆,心中莫名感動,爲了自己,不遠千里來到蜀中。一路上,爲自己受盡了苦頭,想到這裡,心裡忽然覺得愧疚難安。
此時,曦風吹面驚寒,藏玉忙回車中在包袱中找出一件風衣,輕輕掀簾走出馬車,小心翼翼地披在笙暢身上,然後回車入睡。
通紅的雲霞在山林間浮動,幾縷陽光鋪灑開來。
天色已然大亮,晨鳥展翅而飛,微風撲打衣襟。馬車上,笙暢悠悠轉醒,一看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睡了幾個小時,身上又多了一件風衣,他暗自一笑,又看了看地圖,輕叱一聲,馬車又開始悠悠上路。
山霧迷漫,馬車終於駛進了山谷,山谷內寂然無聲。
很快,馬車到了唐家寨,進了村寨,空巷無人,亂風在街道上游竄,捲起陣陣塵煙。整個村寨,家家戶口門前白布飄展,一片死寂,氣氛壓抑而詭秘。
不一會兒,笙暢駕車來到上次窺探的院落前停了下來。
笙暢扶藏玉和嫣兒下了馬車,徑直向門口走去。“吱呀”,門是虛掩着的,笙暢輕輕一推就開了。
笙暢三人怔了一下,只見院落跪滿素衣潔服的百姓,難怪村寨內無人,原來村民全都來到了這裡。
“爹”,嫣兒擡頭遠望,只見正廳桌上的靈位,上面寫着“唐門門主唐隱之位”,鼻子一酸,大哭着穿過人羣,奔上廳中匍匐跪倒在地。
“小姐,你回來了,輕節哀,門主已經去了”,廳內跪倒的人羣中,管家起身走過來慢慢扶起嫣兒,安慰道。
此時,笙暢和藏玉也來到了正廳,伏身跪拜一番。
“小姐,這兩位便是你的朋友吧,多謝前來祭悼門主,快隨我到客房休息”,管理扶起嫣兒後,見笙暢二人祭奠完,盛情款款地說道。
笙暢本來想說明來意,此次拜訪只是求藥而來,可看到此番情景。欲言又止,剛要說的話又生生吞在肚裡,心想,等此事一完,過兩天再救藥不急。於是忘了一眼嫣兒,牽了藏玉的手隨管家向客房走去。
嫣兒依然木立堂前,淚眼婆娑地望着父情的靈位發癡。
“小姐,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吧”,忽地從內堂轉出一位身着孝服,頭戴銀色面具的女人,慢慢向嫣兒行來,距離三尺之地停了下來,柔聲安慰道。
“啊,你是誰”,嫣兒恍恍惚惚中聽到有人給自己說話,轉頭一看,驚的退後兩步問道。
如此詭異靜幽的環境,忽地冒出一個身戴面具之人,嫣兒不禁心中發怵。而讓他更加驚愕的是這個女人的樣貌,和昨晚馬車內睡着後,夢中自稱是自己孃親的女人一模一樣。
“別怕,我只是你小時候的奶孃,你斷奶後我們素未謀面”,看到嫣兒驚懼的表情,門主夫人心中一顫,有些失落,看來和原來日日夜夜料想的一樣,這輩子和自己的親生女兒相認,已是一種奢望。她怎麼可能接受一個面貌和鬼一樣的孃親呢,心裡苦澀而又辛酸難過,憐惜地望着嫣兒,纔不得已慌稱奶孃。
“你是奶孃啊,那爹爹的棺槨安放在哪,我想看看爹”,聽到那女人說是自己的奶孃,嫣兒有些半信半疑,不過從小和父親相依爲命地長大,忽然多了一位奶孃,雖然醜點,可心裡有幾分開心,慢慢問道。
“這個……”
門主夫人一時語結。
“小姐,是這樣的,家族遺訓,下葬前親人才可以看最後一面”,管家安置好笙暢二人回來後,看到門主夫人被嫣兒問的發怔,靈機一動,解釋道。
“哦,是這樣啊。”
門主夫人和管家相視一望,各自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