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深邃,羣星璀璨。
清風吹動着那座營帳的簾布又一次飄卷而下,一瞬間遮掩住了營帳內跳動的燭光,以及紅衣女子腰中所佩帶的彎刀。
驀然擡頭,一道閃亮的流星劃過星空,子影癡癡望着深邃的穹空,輕撫着手中的彎刀,一幕幕往事不由得浮現心頭。
一望無際的廣袤沙原,在世人眼裡便是一片死亡之地。
常年狂風沙浪,氣候陰晴不定。這一刻曝日晴空,下一刻說不定颶風連天,沙丘飛移或者大雨急掣,雪雹雷鳴。要是行人過商隊迷失其中,三天之內尋不到綠洲水源,就被渴死,甚至被葬身黃沙。
從自己記事起,便和一位白衣翩翩的女子生活在這一片黃沙之中。從小到大,她見識過了好多行人和商客們因爲迷失在沙漠中而喪命,自己也幾度頻臨死亡之境,每一次垂死之際,都會被那名白衣女子尋到並救出。
她對自已一直很嚴厲和苛刻,總是把自己一個人丟在無邊的沙漠裡一兩個月,然後丟下足夠的水和食物翩然離去。兒時這樣如同夢魘的生活,每每從深夜沉睡中驚醒,揮之不去。
那時她離開後,無邊的孤寂和被世間遺棄失落的感覺隨之而來,尤其是待到漫漫長夜來臨,無邊的黑暗將自己淹沒。四面八方,狼嘯長空,不一會兒,周圍的沙丘上便亮起了數盞綠幽幽的燈籠,在黑暗的天邊冒着寒氣隨風飄移,迎面而來。她知道,那綠光便是狼羣的眼睛,每每這時,她便抽出白衣女子從小掛在她腰間的那枚彎刀,一手顫抖着橫刀緊握,一手緊緊地攥着一把沙子,保護着食物和水,與狼羣對峙着。
可狡猾的狼看到她手中明晃晃的刀光,並不會立馬去攻擊她,總是等她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意志慢慢渙散,睡意來襲的那一剎那間狂奔而來,她猝然驚醒,帶着睡意揮刀亂刺,還好彎刀夠鋒利,最先撲來的野狼被她劃傷嗷叫着離開。狼血在黃沙中飛濺,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奮力殺盡狼,自己將會成爲羣狼口中的美味。可狼羣越來越多,她那時只是個衣着單薄的小姑娘,慢慢地沒了力氣,全身慢慢地被羣狼撕咬的血肉模糊,就在她意識模糊之際,“簌簌”,夜空中飛起了數支冷箭,全部射中了在她身邊撕扯她的數只野狼,那些野狼中箭而亡,其餘狼羣才四散而逃。
她知道那位女子終於還是出現了。
“媽媽”,一襲白衣飄落眼前,她情不由衷地弱弱地喊道。
“給你說過多少次,我不是你媽媽,我是你師傅,怎麼就改不了口呢”,白衣女子怒叱着抱她離開。
之後,她被白衣女子帶到大漠盡頭附近的一個叫作龍門鎮的地方,每日悉心用藥物療養她被羣狼咬傷的身子。
那一刻,她似乎有了一種錯覺,平日裡對她嚴厲苛刻的白衣女子,這時纔像孃親一般的感覺,可是她數次警告過自己,此生只能喊她師傅。
就是讓她不明白的是,爲什麼師傅要把她一個人丟棄在人們談虎色變,那一片死亡之地的沙漠裡,狼羣的地盤上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在龍門鎮上的那段時日,當她身子慢慢好轉,有一次悄悄跟着師傅溜了出去,卻見師傅走進了鎮上一間藥店給自己買藥。她拿好藥之後,那藥店老闆臉色忽地陰沉了下來,開口責罵起來。
“我知道你身份尊貴,來到龍門鎮也是爲了過清靜的日子,我們兄弟三人才央求大哥,這幾年才讓你和那名女嬰留了下來,眼看那孩子慢慢長大,你怎麼那麼慘忍地將那孩子丟在狼窩裡,你怎麼教徒弟我不管,可不要玩死那個女娃娃!”
“是啊妹子,李兄說的對”,忽地,人影一閃,門口多了一人附和道,她認得那人正是藥店對面一間雜貨店的老闆劉叔叔。
只見師傅面有愧色,躬身向二人行禮道:“多謝李大哥和劉大哥多年來對我和子影的收留和照顧,我也是迫不得已,她長大後有她的責任和使命,不過兩位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師傅說完後,慢慢退了出來。
剛纔在藥店牆角偷聽到那位藥店李叔和對面雜貨店劉叔的話,心中頓時有了一絲絲暖意。
從小呆在龍門鎮的時光雖然不多,但那裡,卻是她心靈中最溫暖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