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散去後,我問李之偉“值得嗎?就一頓餃子就把一塊表給搭進去了,雖然我不知道這表值不值錢,但我看出來這對你很重要,實在不行咱們去黑石鎮把之前藏起來的物資拿回來,正好……”
“沒事的,岑,弟兄們開心是最重要的,老實說岑,自打我從軍以來到現在也算是一個老兵吧,這一年下來什麼建功立業光宗耀祖的想法早被我拋到腦後了,現在什麼最重要?身邊的戰友纔是最重要的,眼瞅着他們一個一個倒下,有的陣亡之前連一口飽飯都未曾吃過,想到這裡我真的很難受,一塊表根本不算什麼,在活着的時候把餃子吃到肚子裡纔是重要的”
我拍了拍李之偉的肩膀表示理解,這就像一個哲學話題,戰爭總會讓人成熟,可這成熟的代價還是太過慘重了。
我和李之偉剛走到連部的大門就看到了亢哥和張鵬早已換好了老百姓的衣裳,我說“怎麼着啊?兩位這是?”
“那啥,我倆尋思着去黑石鎮打聽打聽貴子最近消息,尋摸着把表當了換幾袋白麪,這周圍的城鎮只有黑石鎮可以,但是它已經被貴子佔了兩個月了,唉……”亢哥說。
“哦,那你倆帶武器麼”我問。
“不帶了,小貴子盤查的還是比較嚴的”張鵬的話語間帶着些遺憾。
“你倆啊,什麼打聽貴子消息,我看你倆想出去逛一逛纔是真的吧”李之偉戳破了亢哥的謊言。
我也想要繼續囑咐些什麼,突然又一想那我乾脆也去得了,正好也去查看查看那邊的動向,我這可是真的,李之偉表示同意。出發前亢哥提出要把二寶那騾子也牽着,但被李之偉以會被貴子給搶去爲由拒絕了。李之偉考慮的也在理,這貴子什麼不搜刮,跟田裡的螞蚱沒有什麼區別,要麼貴子咋是蝗軍。
我們仨準備了一些乾糧然後就出發了,這一路上的也沒有遇到什麼人,這大冷天的老百姓也不願意出來,雖然是快要到過年的光景可卻一點也看不到節日的氣氛,戰爭有時會把一個民族的精氣神給磨沒。
三個人走在這光禿禿的大路上總是要說些什麼的,亢哥率先開口道“唉,方岑啊,你那個於一舒於大小姐咋沒個信了,是不是把你給忘了啊,你也是的,追姑娘得有個不要臉的勁,你得給人家寫信啊,保持聯繫”
這李舟亢一開口就話裡有話,我和於一舒的事我這陣都沒有去回味,他卻來勁了。於是我說“亢哥你說你操心我幹什麼,這陣光忙着擴充隊伍了,哪裡有心思去尋思這等事”
但細一想,估計這於一舒可能再也不會來了,畢竟這等窮鄉僻壤對於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來說實在是沒有任何吸引力。
李舟亢瞧見我這恍惚的樣嬉笑道“岑啊,其實我也不是非要拿你打趣,我前幾天去營部,劉安那邊又傳來信了,咱們老師長在重慶辦公室步步高昇,短時間不會繼續再帶部隊了,而這把咱們真成沒人管的孩子了”
“現在正是國家用人之際,那麼多仗需要打,正是需要軍官的時候,這老師長說不帶兵就不帶兵了”我問。
“顯然是這樣,而且咱們師還要縮編成旅,就兩個團,歸中央軍指揮”亢哥繼續說。
亢哥的話又引起我的深思,是啊,現在部隊化整爲零,77師沒了老首長,又不想其他地方軍幾個軍好幾萬人,沒了庇護自然就要被縮編,而且真要是像亢哥說的那樣,這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結果了。想一想之前的東北軍,張少帥自西安事變後被軟禁,東北軍就失去了庇護,其麾下的部隊有的在淞滬戰場上被打殘,當局並沒有給補充,而是直接取消了部隊番號,剩下裝備較好的幾支部隊也被編入了中央軍。
不過被改編總比被解散要好,弟兄們還可以一起打貴子。
雖然我沒穿着厚厚的棉衣,但是時不時的冷風的打在臉上還是很難受的。到黑石鎮的路程並不是很遠,我們早上出發中午就到了,隨着日頭的逐漸轉暖,也讓我們身上開始暖和起來。上次戰鬥之後,貴子又發起了幾次試探性的進攻,但因爲兵力受限以及戰線不應拉的太長等原因,日軍只是盤踞在黑石鎮,而後者已經是淪陷區了。
有一次來到黑石鎮不免讓我們嚇了一跳,原本就是一個普通的鎮子,不像縣城一樣有着高大的城牆,但這裡的日軍似乎爲了要長期佔領這裡竟然在這裡修了一個黃土泥堆砌而成一個三米多高的城牆,並且城牆上架着機槍和各種貴子的崗哨,這只是正面,兩旁就差多了有一部分是石頭推成的一米多高的牆面,剩下的就每隔一段距離一個木樁,再用鐵絲將這些個木樁連接起來,不過這在我看來有些掩耳盜鈴。當然了,進出口也是一個拱形門,門的兩旁站着貴子的崗哨和僞軍,貴子站在崗哨棚裡,僞軍在外邊盤查進城的人。
出城的人零零散散,進城的人也不多隊伍沒排一會兒就到我們了,兩個僞軍在盤查其中一個矮的問道“你們幾個是一起的啊”
“回老總的話,是的我們是這附近住在山上的獵戶,這不快過年了嘛,進鎮子里弄點年貨,這世道再亂咱老百姓不也得過年嘛不是”我說。
“他媽的,這世道亂什麼亂,亂?沒瞧見這皇軍不都來了嗎,哪裡亂了,你們這幾個鄉巴佬別怪小爺我沒提醒你們幾個,這話可不能亂說,大日本皇軍是來親善的,你們吶說話要過過腦子,要不小命怎麼沒的到時候你都不知道,得,進去吧你們幾個”僞軍道。
“唉,我說這麼容易咱們就進來了?”亢哥問。
“那咋的,咱們還得給他們三拜九叩啊”張鵬懟到。
穿過拱門進入鎮子裡後,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死氣沉沉,走在小鎮上的大街上還是很熱鬧的,甚至比我第一次來還要熱鬧,這街道的兩旁全是各種小商販,有賣糖葫蘆的、菸捲、糧食、春聯等各種年貨,尤其是賣糖葫蘆的吆呼聲瞬間就將我帶回了童年。在街邊擺攤的甚至還有些個剃頭匠,我們仨盯着看了有好一會兒。張鵬接着問亢哥“你有舅舅麼?”
“舅舅?咋了,我有三個舅了,咋你沒舅我可以分你一個,要不我當你舅舅也可以”亢哥總算是找到機會回嗆張鵬一下了,後者倒也不生氣而是繼續說“亢哥你不知道正月剃頭死舅舅嗎,我看你盯着這些個剃頭匠有些時候了,莫不是想剃頭,不過剃頭之前我得告訴你這些個習俗”
亢哥順勢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然後指着自己的腦袋對張鵬說“來來來,你個缺心眼的,你看看就我這幾根毛我用的着剪嗎我”
張鵬沒有理會,笑着繼續向前走。留下亢哥繼續向我抱怨“你說這張鵬,現在說話越來越沒腦子了,講話不走腦子向我村裡王寡婦家的傻兒子一樣”
我笑道“亢哥啊,不是我說你,你咋就對寡婦這麼感興趣呢,感覺你的故事裡總得和這兩個字沾邊,另外你再想一想,鵬哥說這話難道不是單純的想說你頭髮少麼”
“草他奶奶的,張鵬你大爺,沒事就開始拿我開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