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107的很多路段都已經完全走不通,不是被連環相撞的車輛堵死,就是公路本身已經扭曲開裂,經常要倒車數公里,尋找小路找過去。
首都距涿市只有幾十公里,平時一個小時就能開到,但程誠二人足足開了兩個多小時,纔算進入涿市市區。
程誠心情忐忑,掃視着夜幕下的市區。
近鄉情更怯。
一路行來,他的心中忐忑不安,患得患失之情溢於言表,前世妹妹遇害的樣子數次浮現在他眼前,讓他艱於呼吸。
究竟能否成功挽救妹妹的生命?會不會就因爲路上的耽擱而導致她遇害?
他比前世至少提前了三個小時,但由於不知道妹妹準確的遇害時間,他始終無法安心。
由於涿市是個中小城市,高層建築物較少,很多臨街的建築都是兩三層的小樓,看上去損毀並不如首都嚴重。另外,由於機動車數量也遠遠少於首都,路面上起火燃燒和報廢的車輛也較少,勉強能夠維持通行,只有遇到地道橋坍塌的路段,纔不得不繞路。
不過,相比於仍然有數塊區域維持着電力供應的首都,涿市幾乎是完全漆黑的,只有在市中心位置有一片光明。
遠遠看去,那不是火光,而是大功率照明工具所製造的燈光。
程誠皺起了眉,他記得前世回到涿市時,那裡並不存在這片光明。
又是一個與前世不同之處!
慘白的燈光中,可以看到那兩座標誌性雙塔的影子,其中一座只剩下半截。
程誠打開車窗,這裡的空氣也比首都好得多,起碼空氣中飛舞的黑灰很少。
他似乎聽到了點什麼,示意江葉馨減速。
發動機的轟鳴驟然降低,空氣中遙遙傳來擴音喇叭那失真的聲音,只是由於距離太遠,在說什麼根本聽不清。
江葉馨環顧街道左右那黑暗死寂的店鋪門臉,不敢貿然停車,卡宴維持着低速行駛。
“在說什麼?”她也聽見了擴音喇叭的聲音,問道。
程誠把頭探出窗外,側耳傾聽,仍然聽不清,說:“不知道,我猜可能是涿市的黨政機關和警察已經行動起來,在那裡組織人們自救。”
城市小就是有這個好處,船小好掉頭。
涿市的常住人口還不到百萬,比起常住人口加流動人口遠超千萬的大都市,還不如人家的一個區人口多。
人越多,混亂的局面越不容易控制,恐慌的情緒以指數級的速度擴散。
而城市小,站在市郊的樓頂上,就能看見市中心的光明,這是大都市不可能做到的。
在黑暗而孤寂的夜晚中,人們就像撲火的飛蛾,對光明心生嚮往,只要還能走動,就會本能地向市中心位置靠攏。
在路上,他們會遇到相同處境的同胞,人一多,就有了信心,也會感受到溫暖。
“那咱們要不要過去?我是說,你妹妹可能也在那裡等你……”江葉馨小聲說道。
程誠斷然說道:“不會的,她一定在家裡等着我!”
他攥緊了拳頭,前世如此,今生也肯定如此。
江葉馨搖頭嘆息,她很同情他,也很羨慕他與妹妹的感情。她是獨生女,不知道擁有兄弟姐妹的感覺。
“不去市中心,在前面的路口右轉。”程誠指着前方說道。
江葉馨雖然有些難以理解程誠的選擇,不過人家兄妹的事,她可以提供建議,卻不便干涉,畢竟這涉及到生存機率的問題,如果有個萬一呢?
現在市中心聚集的難民肯定很多,秩序肯定也很混亂,從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淡何容易。
如果程誠聽了她的話,去市中心尋人,但找了半天沒找到,白白耽誤了寶貴的救援時間,而他妹妹就是因爲這段時間而遭遇不測……
這是生命攸關的事,江葉馨實在負不起這個責任,因此,程誠說開向哪裡,她就開向哪裡。
離開主幹道,進入居民樓密集的區域,眼前的景像讓程誠心如刀絞。
這裡的居民樓很多都上了年紀,就是那種上世紀八十年代左右,爲了應對人口的快速增長而修建的紅磚樓。
這種紅磚樓的修建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解決單位職工的福利住房問題,內部佈局的不合理就不提了,建築質量更是堪憂,地基很淺,除了樓梯以外幾乎沒有鋼筋,抗震能力很差,這也是華夏共和國很多中小城市的通病。
這些不起眼的紅磚樓,幾乎有一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坍塌。
那些比較新的小區裡,高層住宅樓已經燒成了窟窿。
衆所周知,前幾年首都大褲衩失火卻無法撲救,眼睜睜看着數以億計的民幣化爲飛灰,很大的原因是因爲現有的消防車只能滅10層以下的火,更高層由於水壓不足,只能望洋興嘆。
後來,吸取那次的教訓,首都引進了高壓消防車。
但是,涿市這種中小城市是否有高壓消防車,程誠並不知道。
如果沒有的話,高層住宅一旦失火就只能自生自滅了。
他們開車來到程誠所住的小區門口,卻發現這是損毀最嚴重的小區之一,到處是殘磚斷瓦,幾乎被地震夷爲平地,連車都無法開進小區裡。
程誠猛然拉開車門,手腳並用爬上瓦礫堆,對着空蕩蕩的小區高喊:
“今雨!你在哪裡?”
“今雨!你在哪裡?”
“聽到了嗎?今雨!我回來了!哥哥回來了!”
夜風繚繞不絕,悲痛的呼喊聲在空曠的小區裡迴盪。
程誠一邊喊,一邊在廢墟里攀爬。
陌生的羣星調皮地眨着眼睛,遙遠處的哭喊聲就像葬禮上的哀樂。
這個小區已經樓倒屋塌,面目全非,由於下水道破裂,低窪地帶全是污水,裡面漂着幾個黑乎乎的影子,也許是浮木,也許是屍體。
這個小區的主要建築都是2000年以前建成的,沒有高樓,最高也就七層。
自從父母去世後,他們兄妹倆爲了還債和支付學費以及生活費,賣掉了原來的住宅,從此四處輾轉,搬家數次,有時候是因爲續租時房東欺他們年輕,獅子大開口,有時候是因爲環境太差,周圍新開了好幾個洗頭房,程誠怕妹妹受到不良影響,也有一次是因爲程誠考上大學,他不放心妹妹一人留在家,於是兄妹倆一起搬到外地,大學畢業後又搬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