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晨曦初露,露水沾衫,衫染春寒。
原本該是一派初春柔和委婉的氣象,但在三江之源,卻永遠只能看到一派洶涌與闊大。連綿橫亙的山脈之間,啓動的六處法陣已然相輔相成,透着五行陰陽生化之氣。
慕容長風、南宮鴻、祝雲滄、伊采薇、郜飛、饕餮、血瞳與隱流衆人,加之數百玉玦峰門人,整齊列隊陣前二十丈開外,願望那三江源上游,首當其衝的天水龍王陣。
孤天溟不能前來,祝雲滄多少有些失望,他的雲仙步一向都是戰鬥中的極大助力,當然,慕容長風的雲仙步甚至比孤天溟更要飄逸詭譎許多,只是他很少施用而已。
天水龍王陣下,靈霄子、公輸戰與厲萬辰,帶着重雲門聯盟立於那陣法之前,神情冷冽。
“慕容掌門,南宮掌門,恭候多時了,不知爾等商討多日,可想到了破陣之法麼?”靈霄子大聲道,言語中帶着不可一世,然而,往往是心虛之人,纔會如此叫囂。
慕容長風面帶微笑,拱手道:“靈霄子掌門,公輸先生,厲掌門,久等了,實不相瞞,貧道與南宮掌門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邊是,凡事先試再說,此番既然還未試過,貧道卻也不知道到底是否有破陣之法。”
“哈哈哈!”靈霄子大笑道,“你以爲,我們是在打擂臺,點到即止麼?你可知你那所謂的試一試,會要了你弟子們的命?”
“不勞靈霄子掌門掛心,貧道自有分寸。”慕容長風一揮廣袖,道。
“那便請入陣吧!”靈霄子厲聲道,“塵念!”
“弟子在!”靈霄子身後,一名看似化神期上下的修道弟子,身着白色道袍,從人羣中飛身而出,單膝跪地,拱手領命。
“執陣旗,入陣!”靈霄子命令。
“是!”那名喚塵唸的弟子,立刻一個踏步,在那隊列之後掣起一杆蒼藍的旗幟,御風飛入陣中,那入陣之口猶如一點平波清水,入陣的睡覺化出一暈漣漪,很快便又平靜下來。
“諸位,我等在陣的那一方等待!”說罷,那百十人同時後撤,消失在天水龍王陣之口。
“哼,膽小鬼!”人羣中,武定剛狠狠將巨劍磐石劈在地面上,吼道,“有種便來一對一單挑,藏頭露尾算什麼本事!”
“你若有本事,你便去破陣吶,在這叫囂頂什麼用?”無魂雙手抱在胸前道。
“哼!”武定剛憤恨地一跺腳。
“雲滄,你言說先從此陣破起,現今你可有破陣之法?”慕容長風問道。
“我並不太懂破陣。”祝雲滄道,“不過,我願做先鋒,先入陣中一探!”
“如此,豈非十分危險?”南宮鴻道,“你並不懂此術,又如何能入陣一探?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既然一定要破陣,誰去都會又有危險,不如我去。”祝雲滄笑了笑,道。
“祝雲滄!”伊采薇站在他身後不遠,道,“小心,莫要逞強!”
祝雲滄回首微笑,轉而踏步前衝,不多時便來到陣口,雙手一展,如亮翅白鶴一般,撲入陣中,消失在那一汪水痕之後。
“哼,死了倒好,就會逞英雄。”伊采薇不遠處的虺良,微微低着頭,小聲說道。
伊采薇將這一句話聽在耳中,神色一變,卻並不發作。
且說祝雲滄入得陣中,但見陣內寬敞非常,約莫有數十丈見方,四面八方,無論是牆壁疑惑天頂,盡皆是湛藍如同海水一般,自己腳下所踏的,也是一抹溫柔的冰涼,不禁令人寒意透生,卻又並不覺得難受。那水面之上,一高臺矗立而起,塵念正站在高臺之上,俯視祝雲滄。
“哈哈!真想不到,第一個敢闖陣的,居然是你!”高臺上的塵念笑道,“那我便先將你幹掉,取了毀殤之力,送給師尊!”
祝雲滄淡淡一笑,道:“只怕你縱然取了我身上的毀殤之力,也未必會送給你師尊吧?”
“少廢話,看招!”卻見塵念將令旗一招,祝雲滄腳下那平靜的睡眠,頓時掀起驚濤駭浪。祝雲滄急忙飛身而起。四面牆壁之上,兀的化出四個透明的水人,水人看不清面貌,但有身形。四個水人衝將上來,或揮拳,或擡腳向祝雲滄襲來。祝雲滄一驚,急忙掣出天恆雙劍,長劍一劍橫划過去。這一劍成功將那幾個水人截成兩段,然而兩段的水人,竟又由四個變化成了八個,八個水人將祝雲滄團團圍住。
“哈哈哈哈!”塵念笑道,“你永遠都無法擊破無形無相之水!”
祝雲滄一聲怒吼,旋身踏浪,發出一式氣戰八方,氣戰八方頓時將那些水人完全擊散,化作水汽。然而,不過片刻,那水汽便又融合聚集起來,一瞬間竟成了一頭雄獅,一頭巨狼,一頭猛虎三頭晶瑩剔透的猛獸,那猛獸嘶吼着奔跑而來,每踏一步腳下都旋起巨浪。
祝雲滄急忙矮身下去,躲過那猛獸的尖牙利齒,誰料高臺之上的塵念忽然將令旗一擺,從他附近引出一段水,化成鞭子狠狠抽將上來,祝雲滄急忙縱劍而擋,誰料那鞭子,竟死死纏住了天恆長劍。
高臺之上,念塵得意一笑,道:“拿你的劍來吧!”說罷握住那水鞭一端,狠狠往回一拉。
祝雲滄哪裡肯讓,一時間,兩人便相持在了一起。
就在這時,那幾頭猛獸,又席捲着驚濤駭浪,奔跑而來,朝祝雲滄狠狠揮抓,祝雲滄定在原地,只得不斷扭身閃避,十分艱難。
念塵一心要置祝雲滄與死地,左手一推,又從手中射出幾枚水針,這水雖然無形無相,但在此陣之內卻化作了狠辣的利器,幾枚水針逼近之際,祝雲滄只得倒立飛身,手卻一直未離開天恆長劍。
猛獸們生躥下跳,見祝雲滄倒地落山,又一次同時撲將上來。
祝雲滄雙腳飛速旋踢,那三頭猛獸退後幾步,隨之祝雲滄又將短劍擲出,飛鏢般得短劍,很快便將那三頭猛獸擊作水花,飄散而下,但沒有過多久,那飄散的水花卻又開始不斷聚集。祝雲滄心知如此下去,他必由於疲憊,困死陣中,遂再引那天恆短劍,一劍斬在水鞭之上,水鞭斷了,祝雲滄急忙收回天恆長劍,飛身而退,那高臺上的念塵再發出數枚水針,卻並未追上祝雲滄。
陣口漣漪一動,祝雲滄脫身而出,落地的片刻,一個趔趄,險些跌坐,顯出幾分狼狽之色。
那天水龍王陣中,卻聽得念塵大喊道:“祝雲滄,有種再進陣來,別跑!你若敢再進來,我必定將你碎屍萬段!”
祝雲滄飛身回到慕容長風身旁,拱手道:“掌門,陣中水勢太猛,硬闖恐怕很難破陣。”
“能全身而退便好。”慕容長風道。
伊采薇望着祝雲滄,問道:“有沒有受傷?”
祝雲滄微笑着搖了搖頭。
虺良瞥了他一眼,道:“果然沒什麼本事,還破陣,不知道進去做了什麼。”
這句話的聲音雖然低,祝雲滄卻聽在耳中。這等刺耳的話,令他十分不適,但卻又不得不接受。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抱有成見之時,無論對方做什麼,他都會覺得是錯誤的。祝雲滄拱手再行施禮,道:“掌門,不過,這次入陣,倒是讓我想到一招破陣之法。”
“哦?”慕容長風與南宮鴻同時來了興趣,望着祝雲滄。
“什麼方法?”慕容長風道,“快快道來。”
祝雲滄道:“天水龍王陣,取勝之道在於借用了大水無形無相,卻可傷人,入陣之後,那四面八方之水將生化萬千,擊之而不散,故而能將人完全困死。不過,若是水變得有形了呢?那豈非就無法千變萬化了?”
“你的意思是,用冰?”一旁的郜飛道。
“不錯,只是要封凍如此之多的水,並不容易。”祝雲滄道,“普通仙術斷然不行。”
“不如用凝冰符試試。”伊采薇上前一步,道,“此陣讓我來破!”
祝雲滄道:“你對此陣不甚瞭解,進去又須重頭開始,不若你教我描畫凝冰符之法,我再去探陣!”
“你分明是想要偷學我的符法吧?”伊采薇笑了笑,道,“無妨,我去破陣便可!”說罷已經展身而前,飛出數丈之遙。
“伊采薇!”祝雲滄高聲道,“小心!”
伊采薇似乎並未聽見他的言語,身子微微前傾,便消失在了那一汪漣漪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