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鏗鏘有力,歌聲悲壯豪奇,每一個人都能夠清楚地聽到那陣陣鼓聲中的歌聲。因爲這首歌的名字,正是他們所期待的最好的結局。
這首歌的名字,就叫做“凱歌”。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衝斗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停留。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
士兵們回頭望去,只見主帥戚繼光正佇立在一座剛搭好的高臺上,面前擺着一個大鼓,他手中不停地敲着大鼓,口中不停地唱着這首歌。彼時,太陽恰好照了過來,戚繼光如同天神一般,好似就站在太陽中間,一道斜斜的影子拉得很長,他那紅色的袍子迎風飛舞,他的聲音渾厚有力,似乎已經傳進了每一個士兵的心中。
短暫的沉默過後,島嶼上響起了一陣激烈的呼喊聲。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殺啊!”
每一個士兵看上去都是鬥志高昂,他們似乎已經忘卻了身體上所有的疼痛和疲倦,此刻,他們心中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支撐着他們。而這股力量的源泉,就是戚繼光。他們始終相信,這個男人,是他們最值得信任的人,他所說的話,絕對是正確的!
有時候,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承諾,遠比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海誓山盟更來得直接和偉大,因爲這種承諾,是一種精神的體現。
便是連熊楚也被這漫天的殺聲感染了,他雖然並不想要什麼功名,但是他卻想象得到殺盡倭寇,爲民除害的那種精神上的愉悅,他也覺得腳步好像一下子輕了不少,身手竟是比平常還要敏捷。
他和李亦白已經接近那座小山了,他甚至已經看到了安倍和姜離的身影。
安倍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恐慌,他喃喃道:“這……着究竟是一隻怎樣的部隊?這不可能,我們一定還有機會的,快,趁他們還沒有完全渡過那片泥濘,前去將先頭部隊殺掉!只要堵在路口,他們就不能攻上來!”
話剛說完,他手一招,一支倭寇部隊舉着弓箭衝上前去。
熊楚等人已是到了山腳下,正欣喜時,忽然漫天箭雨如蝗蟲一般射了過來。
李亦白連忙往後大喊,道:“盾防!”
話畢,訓練有素的士兵們立刻半蹲在地上,將自己手中的盾牌舉過頭頂。熊楚和李亦白從一個士兵那裡借來一個盾牌,也躲在了下面。只聽見頭頂上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如同雨打屋檐,又似珠落玉盤,可見箭矢之密集。
一陣箭雨過後,李亦白往前面一看,卻是倭寇正在往地上灑一些液體,頓時一陣芳香傳來。
這是酒香!
“不好,他們要用火攻!”李亦白知道倭寇正在集結,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守住山口,如果他們用大火堵住戚家軍的去路,那麼片刻之後,倭寇的大軍就會集結完畢,到時候就算戚家軍再如何神勇,他們憑藉險峻的地形也一樣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而此時,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了,再過一個時辰,潮水就要漲過來了,若是再不攻下來,他們幾千人就要被海水淹死!
這片刻思量過後,他和熊楚對視一眼,二人立刻一個箭步竄出,如飛鴻踏雪,縱身一躍已是幾丈開外,恰好來到了山口前。
倭寇立刻舉着***衝了過來。
熊楚也毫不猶豫,手中弋陽劍早就出鞘,一落地便是一劍橫掃,只見劍芒過處,熊楚前面的四個人脖子上都瞬間多了一道血痕。這四人還未明白過來,已是倒了下去。緊接着,熊楚的流風迴雪劍法施展開來,劍光自左向右,自上而下,彷彿將熊楚裹在了一個白色光球之中。只要有倭寇接近這個光球,那麼瞬間便被熊楚一劍刺死。
這邊,熊楚作爲主力吸引更多的倭寇;那邊,李亦白一個譚腿,將正在往前面拋酒瓶的倭寇踢到,然後一劍往前面一掃,又是三人斃命。
二人互相配合,即使被幾百名倭寇攔着,但一來二人武功了得,倭寇不敢近身;二來這裡地勢狹長,雖然倭寇人多,可是隻有前面的幾十人能夠向熊楚二人攻擊。
是以二人竟如入無人之境。
“住手!”
一聲斷喝忽然傳來。
數百名倭寇立刻停了下來,將熊楚和李亦白圍在中心。
熊楚和李亦白也好奇地望了過去。
熊楚瞳孔一張,失聲道:“芸兒!”
安倍和姜離已是壓着夏芸走了過來,姜離的寶刀正橫在夏芸的脖子上。夏芸也看見了熊楚,她嘴脣張了張,卻還是什麼也沒說。
她不想因此讓熊楚放鬆警惕。
安倍微笑道:“二位,你們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李亦白臉上也是帶着些許微笑,道:“在下愚昧,不知閣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安倍哼了一聲,道:“糊塗難,閣下這般機智之人,要想糊塗更是難上加難。閣下如果想要藉此拖延時間,我看還是少費精力的好。”
李亦白笑道:“看來在下在前輩面前的確是班門弄斧了,不過前輩一定以爲我是在爲戚家軍拖延時間,這前輩可是想錯了。”
安倍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有些憤怒地說道:“廢話少說,現在你們的公主在我手上,你如果不想她死的話,就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說完,安倍旁邊的姜離也將刀橫了一橫,似乎在警告着二人。
熊楚心急如焚,看看面無血色的夏芸,又看看淡定自若的李亦白,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
“哈哈哈……”李亦白竟是放聲大笑了起來,道,“閣下難道真的不想知道我在爲誰拖延時間嗎?”
安倍從李亦白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一絲嘲笑,喝道:“你們漢人詭計多端,你不是在爲戚家軍拖延時間,難道是在幫我拖延時間?”
“不錯,我正是在爲你的狗命拖延時間,你實在該感謝我纔是。”李亦白依舊淡淡地說道。
安倍突然很想笑,突然很想大聲地笑,他實在想不到李亦白竟然真的這樣說了,他本以爲李亦白會有什麼更好的藉口,可是想不到他竟是說出了這麼荒唐的理由。現在夏芸在自己手裡,周圍還有幾百個手下將李亦白二人圍住,而他,竟然還大言不慚說是在爲自己拖延時間,好像他隨時隨地都能夠殺了自己似的。
於是,他準備笑了,他的嘴角開始微微上揚,那是一種他最爲常見的笑容,他一直保持着這種笑容,只要再稍微彎些,他就可以這般看着李亦白了。
他向來喜歡這樣看着別人。
只是這次,他的嘴角才揚起的瞬間,嘴角的弧度竟是壓了回去,不僅僅壓了回去,反而往下。
他的嘴巴已經張開。
他的嘴角已經流出了鮮血。
他的眼睛仍舊看着李亦白,看着李亦白的目光——那本是他準備好的那種嘲弄的目光。
“唉,我都說了,要怪只能怪你不相信我,看,這麼早就死了吧。”李亦白雙手負在背後,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安倍忽然覺得背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