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些年,盛鴻和盛澤一直沒斷了聯繫。
原來,霖哥兒離京至泉州任指揮使,不是天子一時意氣或隨手爲之,而是“早有預謀”。
原來,盛鴻和謝明曦早已爲她安排好了一切,令她得以和盛澤夫妻重逢。
尹瀟瀟今日已經哭了幾回,此時眼圈一紅,又落了淚:“七弟和七弟妹這般爲你我着想……這份恩情,我們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盛澤低低地說道:“瀟瀟,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的那點野心,早在十幾年前就煙消雲散。七弟饒過我一命,如今又放你們母子離京。我盛澤不是沒良心的人,此生此世,我都會牢牢記住這份恩情。”
“阿蘿被立了儲君,日後會是大齊女帝。我這個做伯伯的,也在暗中爲阿蘿出一份力。在數年之內,定要蕩平海匪,肅清海域!”
阿蘿爲女帝,他們父子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皆會是阿蘿最忠心的臣子最堅實的擁護者。
尹瀟瀟含淚點頭。
夫妻兩人默默相擁片刻。
門被輕輕敲響,一個親兵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殿下,王妃的侍衛過來了。”
該走了。
盛澤鬆開胳膊,深深地凝望尹瀟瀟:“瀟瀟,我走了。”
尹瀟瀟嗯了一聲:“你別來找我了,要是被霖哥兒察覺,委實不好解釋。”頓了頓,低聲道:“今夜子時,我去見你。”
盛澤眼睛驟然亮了,念念不捨地又看了尹瀟瀟一眼,終於轉身離開。
尹瀟瀟目送盛澤離開,目中有留念有不捨,更多的是喜悅和釋然。
……
身在軍營裡的霖哥兒,對親爹“死而復生”的事一無所知。
身爲駐軍指揮使,每日要訓練士兵。
霖哥兒見慣了京中如神衛軍御林軍那樣的精銳,見識過蜀兵的驍勇,再看泉州駐軍的士兵。
三千士兵,軍容軍紀平平,頗有些散漫。身手好的士兵沒幾個,兵陣之類的基本不會。想象中的擅於海戰的士兵幾乎沒有……剛進軍營,一盆冷水便迎頭澆了過來,讓霖哥兒的心涼了一截。
霖哥兒早出晚歸,每日親自操練行伍。兩個月下來,頗見成效。至少,士兵們集結隊伍的速度變快了,拿起長刀來也有了些模樣。
照這樣訓練個一年半載,士兵們的戰力就能上一個臺階!
臨近天黑,練兵一整日的霖哥兒也有些疲累。不過,在一衆士兵面前,霖哥兒不肯顯露半分,精神奕奕地訓話一番,然後和士兵們一同去吃完飯。
身爲將領,身先士卒,和士兵們一同訓練,一同吃飯,都會令士兵們在最短的時間裡生出擁護敬愛之心。
尹大將軍是大齊名將,擅於練兵。霖哥兒時常受外祖父薰陶指點,雖然年輕,練兵卻頗有章法。
軍營裡的伙食只能管飽,談不上什麼美味。一堆個高身壯胃口大的軍漢們,晚飯是兩個饅頭一碗熱粥外加一份鹹菜,勉強果腹而已。
霖哥兒吃了第一頓之後,隔日就令伙房多蒸饅頭,饅頭管飽,想吃多少都行。且要有一個素菜。每三日吃一回肉。
伙食的大大改善,令士兵們士氣振奮。而且,接連兩個月的軍餉準時發放,沒剋扣分毫。這也令士兵們對新上任的年輕指揮使倍增信任和尊重。
這一個晚上,正好又逢三日一回吃肉的好日子了。操練了一日的士兵們個個眉開眼笑。每人兩大塊五花肉,夾在熱騰騰的饅頭裡,吃得別提多帶勁了。
霖哥兒自小錦衣玉食,哪裡吃得慣軍中的伙食。在士兵們面前裝着吃得香甜,最多吃一個饅頭就吃不下了。裝着吃得飽飽的,等着回府以後再吃一頓好的。
天黑之際,霖哥兒騎馬回了府裡。
泉州靠海,氣候舒適宜人,海鮮又多又好吃。
霖哥兒一回府,梅芸立刻命人端了晚飯過來,六道精緻可口的菜餚,外加一大碗熱騰騰的海鮮粥。
霖哥兒邊吃邊贊:“還是府裡的飯菜好吃。”
梅芸抿脣一笑:“你吃不慣軍中的伙食,直接回府吃完飯便是,何必要裝模作樣。”
霖哥兒笑道:“就是裝樣子,也得裝到底。這是外祖父特意傳授給我的練兵之道,我可不能給外祖父丟臉。”
小夫妻說說笑笑,頗爲甜蜜。
霖哥兒問梅芸:“娘人呢?怎麼今晚不見蹤影?”
往日他回府,親孃總要來看上一眼才放心。今兒個怎麼沒露面?
梅芸答道:“婆婆今日去寺廟上香,或許是累了,早早便睡下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霖哥兒也沒生疑心,笑着點點頭。
……
夜半子時,一個身着黑衣的苗條身影趁着夜色,找了一處最僻靜的角落,翻牆出府。到了四更天,這個身影再次出現在牆外,翻牆進了府裡。
隔日一大早,霖哥兒便起身去了軍營。
尹瀟瀟比平日遲起了一個時辰。
梅芸見了婆婆,有些訝然,隨口笑道:“婆婆今日面色出奇的紅潤,眼中神采飛揚,看着更年輕了。”
可不是麼?
尹瀟瀟眼下似有淡淡的青影,精神卻格外的好,眼眸明亮,脣角含笑。似鮮花盛放,枝葉舒展。
尹瀟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孔紅了一紅,清了清嗓子道:“昨日我在寺廟裡燒香,求的也是一支上上籤,心情好,精神可不就好了麼?”
梅芸不疑有他,並未追根問底。
尹瀟瀟悄然鬆了口氣。
接下來一連幾日,尹瀟瀟白日起得越來越遲。
梅芸在霖哥兒面前嘀咕了一回,霖哥兒也覺得不太對勁。親孃這幾日像丟了魂似的,連他這個兒子的衣食起居也未過問。
該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這一日,霖哥兒特意提前回了府,沒等人通報,直接去了尹瀟瀟的屋子裡。
然後,霖哥兒見到了稀奇的一幕。
喜歡舞刀弄槍的親孃,竟然做起了針線。
天哪!
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推門聲一響,尹瀟瀟也有些猝不及防,手一抖,細細的針尖戳中了手指,疼得誒喲一聲。
霖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