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兩頭下注的好事。
謝明曦和永寧郡主,只能選其一。
謝鈞果斷地選了女兒。
不管如何,到底是自己的血脈。日後身份貴重,提攜孃家也不是難事。永寧郡主目中無人,頤指氣使,動輒翻臉。這等窩囊氣,何苦受一輩子。
謝老太爺深以爲然:“你說的沒錯!罷了,一切都隨明娘便是!”
父子兩人想到了一處,商議片刻,又說起了謝雲曦。
“雲娘是嫣然所生。”謝鈞沉聲道:“論出身,不及明娘。她若是不願回謝家,跟着永寧郡主,我便只當沒這個女兒。若她回來,我定要好生管束。”
謝老太爺輕哼一聲:“依我看,雲娘怕是不會回謝家了。”
永寧郡主一走,謝雲曦就跟着離開謝府。
如今,又以何等面目回來?
謝鈞如今又有了一雙庶女庶子,對謝雲曦也不如何看重:“她不回來也無妨。”
……
淮南王知曉流言後,一張老臉氣得煞白,卻未怒罵出聲。坐在椅子上,一動未動。
做慣了出氣筒的淮南王世子反倒心驚肉跳起來:“父王,你有氣只管發出來,別悶在心裡。”
可千萬別被氣昏!
淮南王世子頗有自知之明。淮南王府全仗着淮南王撐着,一旦淮南王倒下,便徹底失了勢。所以,他是寧願捱打捱罵啊!
淮南王依舊煞白着臉,過了許久,才閉上雙目。
原來如此!
怪不得謝鈞鐵了心要和永寧郡主和離。
一日夫妻百日恩。假鳳虛凰的夫妻,能有什麼情意?謝鈞忍了十幾年才鬧騰開來,便是他這個前任岳父,也無話可說了。
還怎麼給女兒撐腰?
他這張老臉,算是被一同揭下扔到了地上。
明日上朝,不知要有多少異樣的目光看他。尤其是臨江王那隻老狗,絕不會放過這等落實下石的機會……
耳邊響起長子殷切的勸慰聲:“事情到底如何,總得問一問妹妹才知。父王不必輕信外面那些謠言……”
淮南王睜開雙目,額上皺紋深深。短短片刻,便似老了數歲:“以永寧的性子,如果這些傳言不是真的,她豈肯受半分窩囊氣。早鬧着來找我撐腰了!”
淮南王世子啞然無語。
淮南王目中露出濃濃的無奈和苦澀:“兒女都是前世債。罷了!謝家那邊,我親自去一趟!”
淮南王世子一驚,脫口而出道:“父王何等身份,如何能親去謝家!”
“不去謝家,此事定然難了!”淮南王收斂了所有的憤怒失望,面無表情地說道:“要平息流言,最快的辦法莫過於乾淨利落地和離。”
“這流言,定然起於謝家。也只能止於謝家。”
淮南王世子立刻道:“那就由我前去。”
“你去了有何用?”淮南王冷冷道:“莫非還要去謝家鬧上一場?還嫌不夠鬧騰,繼續給我添亂!”
只會添亂的淮南王世子又被臭罵了一頓,不敢再多言。心裡對永寧郡主卻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不滿和怨懟。
嫁了人就該好生過日子,有孃家這般撐腰,還能鬧到和離的地步,如今連父王這張老臉也賠上了……
淮南王似是窺出了長子的不滿,沉聲道:“我這個做父親的,自會罰她。你身爲兄長,不可多言。”
淮南王世子嚥下心頭不滿,氣悶地應下。
……
淮南王舍下老臉,當晚便命人備禮,去了謝府。
謝府門房管事兩日前被淮南王世子痛揍一頓,還躺在牀榻上養傷。守着門房的是一個年輕管事。
管事膽子再大,也不敢攔着淮南王大駕。一邊陪笑,一邊衝小廝使眼色。小廝立刻退出去,麻溜地跑去通傳。
淮南王何等威勢,淡淡掃了管事一眼:“本王要見謝鈞,你在前領路。”
管事的腿立刻軟了半截:“是,奴才這就領路。”
淮南王老當益壯,步伐不慢。
小廝只快了一刻。
謝鈞聽聞淮南王親自前來,反射性地哆嗦了一回。
沒辦法,做了淮南王十幾年女婿,對淮南王的敬畏和討好已成了本能。一聽淮南王的名諱,他就下意識地軟了腰桿……
不行!
鬧到這等地步,和離已成定局!哪怕淮南王親自前來賠禮也不能退縮……應該是賠禮的吧!不會再帶人痛揍他一頓吧!
謝鈞深呼吸一口氣,吩咐下去:“請淮南王在外間稍候,扶我起身下榻……”
話未說完,門被推開,淮南王邁步而入。
謝鈞:“……”
淮南王看到謝鈞此時的慘狀,難得良心發現一回,皺眉道:“永寧下手也太重了!”
……
聽這語氣,顯然不是來揍人的。
謝鈞暗暗鬆口氣,習慣性地叫了一聲“岳父”,很快又改口:“王爺前來,不知所爲何事?”
淮南王將謝鈞的色厲內荏強作鎮定看在眼底,心中哂然。
謝鈞其實不難對付。
謝家真正難纏的,是謝明曦。
不過,謝明曦住在蓮池書院,不在謝府,倒是少了口舌麻煩。
“本王此次前來,是爲了永寧和你和離一事。”淮南王乾脆利落地道明來意:“你們既無夫妻緣分,和離也好,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這些年,本王對你處處提攜,也未虧待你。你出身寒門,能有今時今日,有大半是依仗本王。如今,本王不和你計較這些,便當是補償永寧對你的薄待。”
“這兩日,京城有些不太中聽的謠言。想來是謝家傳出去的,你想辦法,平息流言。”
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永寧郡主打了人,淮南王世子也鬧了一回謝家。如今謝家主子躺了五個,家丁下人至少也有三四十個受了傷。
除此之外,謝家內宅被砸得不堪入目。
什麼實在的補償都沒有,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想一筆勾銷?
謝鈞心中不忿,正要張口,門口忽地響起一聲熟悉的嗤笑:“好大的威風,好大的臉面!”
謝鈞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眼睛一亮。
淮南王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皺,不動聲色地轉身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