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落井

公堂開審,淮南王世子也不是全無對策。

“……本世子在府中抱怨數句,廖管事誤會了本世子之意,自作主張做出此事。待本世子知道時,爲時已晚。”

“謝三小姐蕙質蘭心,至純至孝,流言純屬污衊無稽之說。”

“本世子雖是無意,犯事之人卻是本世子身邊的人。本世子絕不包庇袒護!請趙大人秉公斷案!”

廖管事年約四旬,精明幹練,堪稱淮南王世子身邊第一親信。

淮南王世子將廖管事推出來頂罪,謝鈞和魏公公對視一眼,倒是未再多言。

淮南王世子肯上公堂,已是低頭退讓。想借此事將淮南王世子關入府衙大牢,那就純屬笑談了。

灰頭土臉的廖管事老實認了罪,當堂捱了三十板子,又被判了兩年牢獄。

爲污衊謝三小姐聲名之事,淮南王世子當堂親自向謝鈞道歉,並言要攜禮登門賠罪。

這一段公案,就此了結。

在府衙外看審的百姓們吵吵嚷嚷議論不絕。

淮南王世子面色晦暗地走出府衙。淮南王府今日顏面掃地,皆因他行事魯莽衝動未多思慮之故。

今日受再多的羞辱,他也得嚥下。

謝鈞走出府衙時,容光滿面,擡頭挺胸,連呼吸都無比暢快。

魏公公隨同謝鈞一起出了府衙,笑道:“謝三小姐清名得保,淮南王府俯首認錯,謝大人也該寬心了。”

謝鈞忙笑道:“今日之事,有勞魏公公了。此時已是午後,因公堂審案倒誤了午飯。就由我做東,請魏公公賞光。”

區區四品官,魏公公平日真不放在眼底。不過,眼前的謝鈞是七皇子未來岳父,分量又自不同。

謝鈞主動示好,魏公公自無拒絕之理,笑得萬分和氣:“謝大人太客氣了。如此,咱家就卻之不恭了!”

……

謝鈞和魏公公心情愉快地去了酒樓。

淮南王世子卻是滿心陰鬱煩悶,神色陰沉地回了淮南王府。

腿腳利索的管事早已先一步回府,將公堂之事稟報給淮南王。淮南王世子回府第一件事,依然是去了淮南王牀榻邊,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父王,我們已低頭退讓,此事也算了結了。短期之內,兒子不去招惹謝家便是。”

言下之意是,過了這段時日,總要找機會“算一算”這筆賬。

淮南王病了多日,氣色不佳,老態畢露。一張口,卻老辣精準,對形勢之判斷,絕非淮南王世子能比:“你錯了,此事並未瞭解,而是剛開始。”

淮南王府真正的危機,纔開始!

淮南王世子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目中閃過憤怒的光芒:“父王說的是臨江王叔和河間王叔?”

臨江王和淮南王分屬不同陣營,暗中較勁過招,早已是多年的對頭。

河間王被閒置多年,一朝得勢,豈肯將到了口中的肥肉再吐出來?

臨江王要落井下石,河間王會趁機爭奪宗人府的差事,這都是想得到看得到之事。淮南王府絕不能就此退讓。

淮南王目中閃過精光,低聲叮囑淮南王世子數句。

淮南王世子也知事情緊急,不敢有半分疏忽大意,一一應下。

……

幾日後的大朝會上,臨江王果然上了奏摺。

淮南王世子治下不嚴縱奴行惡,令人不齒。宗人府掌管所有皇室宗親,行管理仲裁之責。淮南王久病不愈,淮南王世子不堪當重任。

河間王是親王中最年輕的一個,只有四旬,身體康健,行事謹慎。自接手宗人府之後,兢兢業業,從無差池。

臨江王謹代所有宗室之人,懇請天子將宗人府交付河間王。

這份奏摺一出,有資格臨朝的十幾位親王郡王,竟有大半都出言附和。有兩個傾向淮南王的,人少聲弱,很快聲音就消失在親王郡王們的啓奏聲中。

宗人府宗正之責,說到底是掌管皇室血脈子孫,於宗親們是大事。對一衆朝臣而言,宗正之位由誰來做,其實都無大礙。

以陸閣老爲首的諸位閣老,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倒是禮部的嶽尚書,就淮南王世子被公堂審問之事說了幾句:“……淮南王府和謝家本是姻親,因永寧郡主和謝大人和離之事反目,憤而傳出流言。這等小事,如何就能評斷淮南王世子不堪當重任?臨江王此言,未免太過武斷!”

“再者,淮南王還在病中,皇上縱是體恤老臣,也該優容一二。斷無在此時奪了淮南王宗正之位的道理。”

“此例一開,日後朝臣一旦生病,便該致仕榮休了。”

嶽尚書這話說得實在犀利,立刻將隔岸觀火的朝臣們拖進了渾水裡。

原本保持緘默的閣老們,也紛紛就此事出言。

“老臣以爲,宗人府宗正之職,非同小可。淮南王執掌宗人府多年,並無過錯,只因生病便奪了差事,確實不妥。”身爲次輔的李閣老徐徐張了口。

頓時,便有一衆官員出聲附和,將之前臨江王造成的聲勢壓了下去。

方閣老上前一步,緩緩道:“淮南王行事老成,衆人有目共睹。只可惜,虎父有犬子,淮南王世子衝動易怒,跋扈乖張,確實難當大任。”

接下來,冒出兩個御史,彈劾淮南王世子種種惡行劣跡。只聽御史慷慨陳詞,淮南王世子簡直就是十惡不赦不堪爲人。

子不教,父之過。

養出這等不成器的兒子,淮南王這個老子的品性,也頗值得質疑。

顏閣老很快站了出來:“照方閣老所言,日後兒子犯錯,便該將他的親爹拉出來審訊問罪責罰!如此說來,誰家沒個不肖子孫?誰敢在朝上斷言自己兒孫無犯錯的時候?”

戶部蕭尚書張口反駁:“淮南王世子是淮南王嫡長子,又有世子之位。豈能等同普通子孫?”

剛纔惜字如金的朝廷重臣們,忽然變了個模樣,紛紛張口出言。

臨朝聽政幾年的二皇子不言不動。

新年後纔開始臨朝的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卻是神色各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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