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魏公公,染墨反射性地看了湘蕙一眼。
宮中內侍和宮女結對食之事屢見不鮮。譬如盧公公,在三年前和芷蘭結了對食後,倒真如夫妻一般,感情頗佳。
魏公公是內侍,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不過,便是半個男人,對女子也有愛慕之心。
平日魏公公在七皇子身邊伺候,和湘蕙時有見面說話的機會。兩人也迅速熟稔起來。
魏公公一口一個湘蕙姐姐,叫的又親熱又甜。對湘蕙的那份心思,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
至於湘蕙是什麼心思,染墨着實不知。
一來,湘蕙心性沉穩,情緒內斂,從不外露。二來,如今染墨掌管着庫房,和湘蕙見面機會不多,更無獨處的機會,自然也無從試探詢問……
不過,不管湘蕙是何等心思,染墨也絕不敢生出“染指”魏公公的心思。
“回稟七皇子妃,奴婢自知低微,豈敢高攀魏公公。”染墨的聲音裡有幾分惶恐:“請七皇子妃收回成命。”
謝明曦隨意地笑了一笑,目光掠過湘蕙故作鎮定的臉孔。
湘蕙很快垂下眼。
謝明曦又看向一臉誠惶誠恐的染墨:“你不願和魏公公結爲對食,莫非另有中意之人?不妨直言道來。免得日後亂點了鴛鴦譜,耽擱了你的終身大事。”
染墨脹紅着臉,臊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謝明曦好整以暇地等着。
染墨既鼓起勇氣來相求,便不會輕易退縮。
果然,染墨臊紅着臉,期期艾艾地低聲道:“奴、奴婢覺得周統領……爲人極好。”
周統領,單名一個全字。周全是將門子弟,是一千皇子侍衛的統領,亦是正經有品級的將領。日後七皇子爲一地藩王,周統領便是藩王侍衛統領,有領兵之權。
再者,周統領年未及三旬,只有二十餘歲,生得高大俊朗。只是皮膚略黑,不喜多言罷了。
也怪不得染墨會相中周統領。
對一個宮女來說,無疑是高嫁了。
染墨特意來求謝明曦保媒,自是想借着七皇子妃的顏面成就這一樁親事。
……
染墨這點心思算計,謝明曦豈能看不出來?
便是湘蕙,也忍不住皺了皺眉,看着染墨的目光裡多了幾分不滿。
染墨昨日求她的時候,可從未提起過周統領三個字!若是知道染墨有這等高攀和算計的心思,她絕不會應下染墨所請!
謝明曦神色淡淡,話語卻十分犀利不留情面:“染墨,如果周統領只是普通侍衛,你可願嫁?”
染墨:“……”
染墨無疑是個聰明人,所以,纔會犯聰明人的錯誤。在心計手腕遠勝自己的主子面前耍弄心思。
染墨面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卻沒勇氣和謝明曦對視:“奴婢相中的是周統領的人品。”
自己聽着,都有些心虛。
謝明曦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周統領是將門之後,是七皇子身邊的侍衛統領,也是正經的六品武將。你若是求這樁親事,我現在便可以告訴你,這樁親事並不合宜。”
“你來求我,無非是想我以七皇子妃的身份提親,令周統領應下親事。在周家那邊,也算交代得過去。”
“你算來算去,只漏算了我不會爲你做主!”
染墨:“……”
染墨滿面難堪,一張臉孔因羞慚通紅,撲通一聲跪下。想說什麼,卻發現所有的辯駁都顯得蒼白無力。
頭頂處又傳來謝明曦淡然的聲音:“你先退下。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來見我。”
……
染墨紅着眼圈,滿面淚痕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
湘蕙繃緊着俏臉,送染墨回了屋子。
待染墨進了屋子後,湘蕙一聲不吭,轉身便走。
“湘蕙!”染墨哭着攥緊湘蕙的衣袖:“你別生氣。我不是有意要算計你……”
“不是有意?”素來好脾氣的湘蕙此次也動了真怒,冷笑着打斷染墨:“染墨!你當我是三歲孩童不成!都到這時候了,還想着花言巧語來糊弄我!”
“若沒有我替你通傳,七皇子妃如何肯見你,如何肯聽你的懇求?”
“你真是聰明。知道利用我的憐惜同情之心,知道軟言懇求七皇子妃,爲你成就一樁好姻緣,攀上高枝。”
“沒想到,你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七皇子妃壓根沒有理會你,你白白算計一回,還徹底惹怒了我。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你現在知道後悔了,向我低頭認錯了。可惜已經遲了。”
“我往日念着和你朝夕相處數年的情分,念着你伺候七皇子殿下一場的苦勞,對你處照拂。但凡你低頭求我,我總不忍拒絕。掌管庫房,也是我爲你求來的體面。”
“你給我聽着。從今以後,你所有的事,我一概不管。你也別再來求我,便是跪地不起,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說完,湘蕙用力扯回自己的衣袖,冷然離去。
“湘蕙!湘蕙!”染墨哭着追上前去。
門已重重被關上,發出咚地一聲響。
染墨一個沒提防,猛地撞到了門上,鼻子一酸,淚水頓時嘩地涌了出來。
染墨又急又痛又後悔,淚如雨下。
……
湘蕙深深呼出一口氣,重新踏入內室。
謝明曦正低頭啜飲手中的熱茶。聽到腳步聲,擡頭看了過來。
湘蕙上前兩步,跪了下來,一臉愧疚:“七皇子妃,奴婢一時不察,被染墨算計。還請七皇子妃降罪!”
“此事本也不怪你,快些起身吧!”
謝明曦並未介懷,淡淡笑道:“你不是一時不察,你是心地仁厚,重情重義。所以根本沒想到染墨實在算計利用你。”
湘蕙既感動又羞愧,謝了恩典後,站起身來。
謝明曦又道:“染墨之事,你不必再管了。日後她若想通了,自會來告罪。她若想不通,不理會也罷。”
湘蕙又應了聲是。
謝明曦看着秀麗端莊的湘蕙,忽地輕聲問道:“湘蕙,這裡沒有外人。我且問你,魏公公對你的心思,你可知曉?你對魏公公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