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氏被這異響一打岔,擡眼望向老爺,只見老爺神情淡淡,剛纔那一下,似乎不是刻意之舉,於是婁氏準備繼續往下說,可是說到哪兒了?婁氏愣住。
她這些天都沒睡好,經常整宿整宿睜着眼睛到天亮,精神恍惚的,故而記性也不好了。
“妾身想到自己犯下的大錯,想到老爺對妾身的失望,妾身就恨不得立刻死去……”
陸有仁出聲道:“不用說了,我來不是聽你背書的,你是真心悔過也好,爲了挽回你所失去的一切特意做給我看也罷,都不重要了,你須知道,你所犯下的錯,對我,對陸家,乃至對芳華芳藹她們來說都是不可原諒的,你利用了我對你的信任,想方設法把紀氏留下的東西佔爲己有。”
婁氏張了張嘴想要申辯,陸有仁擡手製止了她:“這點你不用否認,你心裡只有你自己,你的婁家,你的三個孩子,而沒有陸家,這是我最無法容忍的。”
“我一直以爲你性情溫婉,寬宏有量,善解人意,相信幾個孩子在你的教導之下也必定是明辨是非,知禮識儀的,但事實證明我又想錯了,芳華表面溫柔,內心卻晦暗,看起來莊重沉穩識大體,實則與你一般私心太重,她叫人來陸家鬧,看着祖母被人如此欺負卻閉門不出,事不關己,儼然在她心裡也沒有陸家,叫人失望透頂。芳藹驕縱任性,魯莽衝動,還總想着害人,承嗣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很後悔對你的信任與放任。”陸有仁面色沉冷地說道。
“老爺,您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的孩子,她們就算犯糊塗也是被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爲之,老爺您不能因爲他們犯了一點小錯,就將他們全盤否定啊!”婁氏急了,老爺不待見她也就罷了,怎麼可以這樣看待自己的孩子,芳華多麼溫順乖巧的一個人。
陸有仁冷冷說道:“正因爲形勢所迫,越是關鍵時候越是能看清一個人的真面目,都是你這個做母親的樹立的好榜樣,不過,你放心,她們再不好身上流的也是我陸有仁的血,他們犯錯,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有責任,我會負責教導他們,讓他們明辨是非,知錯改過。”
大家都以爲他憤怒他心疼,只是爲了失去的那些數據龐大的財務,卻不知芳華和芳藹的所作所爲更令他傷心,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芳華很懂事,芳藹嬌俏可人,他那麼疼她們,引以爲傲,小寧比芳華早了一個多月出生,他卻很少關注這個長女,都不曾好好的疼愛過小寧,到如今才知道那個被他嫌棄的紀氏所生的長女纔是值得他驕傲的孩子,不但醫術了得,還時時刻刻都先想着陸家的聲譽,想着祖母,想着他這個父親。而芳華和芳藹做了什麼?
陸有仁覺得自己這十幾年就是做了一場夢,一場自己給自己編織的夢,只看到他願意看到的一切,眼瞎了,心盲了。
婁氏心中悽惶,無比的絕望,老爺連幾個孩子都嫌棄了,她還有東山再起的希望嗎?
“今天我來,是想給你兩個選擇,一,我給你休書一封。”陸有仁面無表情地說道。
婁氏驚恐地望着老爺,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下來,一下跪在了老爺面前,淒厲地哭求道:“老爺,您要休了妾身還不如直接讓妾身去死啊老爺,老爺您不能這麼絕情,我們夫妻十幾年的情分,老爺您就是我的命啊,我不要走,我不要離開陸家,我生是陸家的人,死是陸家的鬼,要想趕我出門,除非是擡着我的屍體出去。”
陸有仁閉上了眼睛,心頭無比的煩躁,就知道婁氏會是這樣的反應。
半響他睜開眼,嘆道:“你說到夫妻情分,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自己清楚,是你辜負了我,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我給你第二個選擇。”
婁氏極力的忍住哭泣,整個人都一抽一抽的,淚眼吧嗒地望着老爺。
陸有仁道:“你還是陸家的主母,但也只是名義上的,從此以後,你就呆在這望霞居,每月我會讓孩子們來見你一面,府中有重要的應酬,依然由你出面,別的事情,你都不許染指,你可願意?”
他不會再把家交給婁氏,也不能讓婁氏太過親近幾個孩子,他已經氣死了紀氏娶了婁氏,再休妻再娶一個,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所以,這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讓步了。只要婁氏安分守己,大家相安無事,忍一忍,這輩子也就過去了。
婁氏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爺,老爺這樣的決定算什麼?把她當成什麼了?名爲主母卻沒有主母的權利,連自己的孩子來看她都要受到限制,她是囚犯嗎?囚犯還有個期限,可她呢?就這樣被禁錮在望霞居一輩子嗎?然後看着蘇姨娘那個賤人凌駕於頭上,受着闔府上下對她的冷眼和鄙夷,不,她做不到。
“老爺,您怎麼可以這麼狠,妾身雖然有錯,可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陸家,爲了孩子……一日夫妻百日恩,妾身十幾年來盡心盡力的伺候老爺,一心一意愛着老爺,難道就落的這麼個下場嗎?老爺,您不能這樣絕情啊老爺……”婁氏泣不成聲,哭得肝腸寸斷。
陸有仁心頭生出幾分不忍,不是他不念舊情,婁氏對他的好他都記得,只是他真的怕了,他已經無法再信任婁氏。
婁氏哭的要斷氣,可老爺依然無動於衷,婁氏傷心欲絕,不,老爺不可能會這樣對她,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對,一定是這樣。
婁氏悲憤道:“這一定不是老爺的本意對不對?是有人誰串掇的老爺這麼做的對不對?是誰?是蘇姨娘那個賤人還是陸小寧還是老夫人?她們都看我不順眼,恨不得把我趕盡殺絕。”
陸有仁本來都心軟了,想着還是回去再考慮考慮,可是聽到婁氏這樣無端的指控,陸有仁心中那點憐憫頓時消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