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陸有仁拍案而起。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錢管事的手下毫不猶豫地上前來,左右架住了陸有仁就往外走。
這些打手都是腰圓膀粗力大無窮,雙手如同鐵鉗一樣,抓住陸有仁,幾乎將他雙腳都架離了地面,陸有仁雙腳亂蹬,死命掙扎,口中囔囔着:“你們這幫土匪,強盜,放開本官,放開……本官是禮部侍郎,你們這是侮辱朝廷命官,是死罪。”
但他再囔囔也沒用,根本沒人聽他的,他的掙扎更是徒勞,就像一隻被大熊拎着的小雞仔。
朱旺生怕老爺被傷着,趕緊追了出去。
錢管事鄙夷地一記冷笑,陸有仁還想跟他耍賴,開銀莊的見多了無賴,有的是收拾無賴的法子。
陸有仁沒想到自己狠下決心,以命守宅,卻如此不堪一擊,被人用武力跟丟垃圾一樣的丟出府去。
“滾,以後這裡不姓陸了,陸大人若是不服,只管去官府告狀,我們隆裕錢莊隨時奉陪。”一個打手兇狠地說道,隨即關上了大門。
陸有仁被丟出府去,摔得七葷八素,掙扎着爬起來去拍門。
“你們這幫強盜,強盜,我要去告你們,天子腳下,朗朗乾坤,豈容爾等猖狂……”陸有仁聲嘶力竭地叫罵,叫的都岔了聲。
很快有左領右舍聽到動靜出門來看熱鬧,過路的人也駐足觀望。陸侍郎被人趕出家門,這可真是金陵城少有的稀罕事兒。
朱旺去拉老爺起來:“老爺別喊了,沒用的。”
“你走開。”陸有仁一把甩開朱旺,繼續叫罵:“隆裕錢莊,你們就是吸人血,食人肉的吸血鬼,奸商,惡霸,我跟你們誓不兩立……你們還我宅子……”
陸有仁罵着罵着,不由得淚流滿面,他一生的心血啊,全沒了,他死都不願相信,他陸有仁會淪落至此,他也沒有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爺爲何要這麼對他?
一輛馬車遠遠地停駐,陸芳藹坐在馬車裡看着父親又哭又罵,醜態百出形象全無,裡子面子全丟光,被人當成笑話來看,不由得一陣難過,道:“老管,你去把老爺帶過來。”
老管點點頭:“三小姐,您就在馬車裡,別下車了。”
老管和朱旺兩人連扯帶拉把幾乎陷入癲狂狀態的老爺給弄上了馬車。
“我不走,我要跟他們拼命……”陸有仁咆哮着。
“父親,算了吧,他們手裡有借據,就算打官司我們也打不贏的。”陸芳藹勸道。
啪……陸有仁擡手就是一耳光,重重地打在了陸芳藹臉上。
陸芳藹捂着臉震驚地看着父親。
陸有仁雙目赤紅,怒罵道:“有你這麼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嗎?你早跑哪去了?我不是給了你三千兩銀票嗎?你不會拿這些銀票去請人?如果我們也有打手,至於讓他們如此輕易就得逞嗎?”
陸芳藹臉上火辣辣的疼,可心裡更疼,這就是她的父親,一直以來敬畏的父親,風度翩翩儒雅俊美的父親,可現在,父親發瘋的樣子,和母親真的好像啊,蠻不講理不可理喻。她真恨自己不夠狠心,若能學得二姐一半無情,就不用面對瘋子一般的父親了,可惜她做不到,安排妥了以後的事,就急急忙忙趕回來接父親,結果還得捱罵捱打落埋怨。
陸芳藹的心冷了下來:“父親,女兒現在是來帶父親去安頓的,如果父親不願去,還要繼續留在這裡以卵擊石讓人看笑話,父親只管下車好了。”
“你……”陸有仁本來還想斥責芳藹,竟然敢這麼跟他說話,可是他看到芳藹那冰冷的眼神,不由得心頭一震,人也頓時從那種癲狂的狀態清醒過來。
芳藹這眼神真的很像陸小寧,當初陸小寧拒絕他賣掉商鋪給芳華當嫁妝的提議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清冷倔強和決然。
有種如果他再打她罵她,她就敢把他這個父親扔下馬車的決然。
這種認知,讓陸有仁的心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怎麼就混到了這麼悽慘的地步?身邊的親人全都棄他而去了,如果他再罵走芳藹,他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陸有仁冷哼道:“爲父是氣不過。”
口氣軟了下來。
陸芳藹也懶得搭理父親,那一巴掌已經打的她心寒,吩咐老管駕車。
車廂內氣氛低迷,猶如夏日的江南,憋了好幾天的雨,欲下不下,悶的叫人心裡發慌。
陸有仁打破沉悶:“你在哪安頓了?”
想到自己什麼都沒收拾,沒準備,陸有仁就後悔不已,早知道能多帶點東西出來也是好的。
“客棧。”陸芳藹道。
“住客棧?那多費錢。”陸有仁不滿道,現在的情況,一文錢都得算着用。
“人家昨兒個來收宅子的,這麼短的時間,上哪兒找房子?或者父親認識的人多,父親去找一個?”陸芳藹淡漠道。
這個父親簡直就像個無知的小兒,只管開開口,都不動動腦子,又無知又無能,以後什麼都別想指望上他。陸芳藹忍不住爲將來發愁。
陸有仁訕訕:“算了,還是現在客棧安頓,以後再說吧!”
他還是要去找陸小寧的,銀子被搶走的事,他一定要問小寧討個說法,說不定這會兒小寧正捧着從他和芳華那搶到的銀票數着樂呢。
馬車載着陸有仁父女前去訂好的客棧,朱旺和老管並排而坐。路過一條大街時,朱旺咦了一聲。
老管問道:“咋了?”
朱旺撓撓頭,他剛纔好像看到二小姐了,可是再看的時候又看不到了。
轉念一想,二小姐怎麼會在大街上呢?二小姐應該是去找秦王世子了的。
可能是他看花眼了吧,隧道:“沒,沒什麼,好像看到個熟人,但仔細一看不是。”
陸芳華等馬車走遠了才從一家雜貨鋪探出頭來。
幸好沒被發現。朱旺都在馬車上,那父親肯定也在馬車上。
現在午時已經過了,陸家的宅子已經不屬於陸家了吧!父親這是要上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