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妃不能再說什麼,忽然低低一語:“現在我才明白,其實,我比皇后娘娘幸運……”
馮妙蓮心裡一震。
對面那面孔平凡卻聰慧如斯的女子。從未得到過寵愛,豈不是遠遠比得到了寵愛,卻需要費盡心機來保住這種寵愛,時時刻刻把心懸在雲端,然後又被重重地摔下來這種好得多了?
她想必最是清楚,皇后難產了,不育了,這簡直就是盛極而衰的典範。
從未得到的痛苦,哪裡比得上得到之後,又被人重重地踩在地上?而且,三起三落,幾度起伏,卻還是逃不過宿命的糾纏。
馮妙蓮看着她,臉上露出微笑。
果不愧是李衝的女兒。一個人在這寂寞宮廷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就算不是美女吧,但也清秀可人。難道只有美女才配得到轟轟烈烈的愛情?難道只有美女才配那些纏綿悱惻的過往?
作爲家族聯姻的犧牲品,很難說,是拓跋宏辜負了她們,還是她們辜負了拓跋宏。
馮妙蓮似在自言自語:“當年,我極其欣喜遷都洛陽,現在,實則悔恨……洛陽,其實不如平城風俗……女子到了這裡,便不由自主地變得像南朝人……”
南人女子禁錮,繡花隱匿,深閨夢裡。哪裡比得上北朝婦女的粗手大腳?
同樣是傳奇英雄人物,花木蘭可是單槍匹馬一個人在軍營裡廝混十數年;而南朝的穆桂英等人,則必須也只能倚靠夫家,打着夫家的旗號行事,不尊一聲楊門,她們成得了什麼氣候?
這便是地域和文化之間的差異。
李妃的聲音更低很低,拳頭輕輕捏着:“如果有可能,我真願意出去,騎馬打獵,自由自在,多好!”
馮妙蓮本是震撼的心靈再一次被激盪起來。
原來,原來這宮廷裡,還是有這般自由自在的靈魂。只是,她發現得太遲太遲了。並非是天下每個女子都爭風吃醋,爲了一個男人糾纏不休的。
李妃,她甚至記不清楚她的閨名,只知道進來就是李淑妃,簡稱爲李妃娘娘,從來都是她的假想敵——幾千女人共夫的時候,人人都是假想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