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獰的記憶裡,他的父親一直都是一個十分嚴肅的人,不苟言笑。
只有看到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墨獰的母親,纔會發自內心的喜上眉梢。
墨獰的父親和龍王在一起時,是最恣意儘性的,兩個人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沒有任何的隱藏之處。兩人閒暇時可以飲酒暢談,在處理事務時會直接提出自己的意見。
倒是墨獰在他的父親身邊時,他的父親纔會格外的嚴肅些,對墨獰的靈力和修爲,就連學識,要求特別高。
有時候龍王都勸他的父親,應該讓墨獰歇一歇了。但是他的父親看着墨獰,總說着自己的兒子,以後就是要輔佐着滄海之主的。
怎麼可以和別人一樣的散漫無長進。於是墨獰在他父親這樣嚴厲的教導下,的確靈力增進很多
在其他的方面,也是溫文爾雅,別人看見了墨獰總要感嘆幾句,墨獰真可謂是一表人才,滄海里最耀眼的人啊。
而他的父親這個時候就會板着臉說:“不過是有了些小小的進步,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父親和墨獰說的最多的,就是墨獰一定要懂得自己的身份,要知道尊卑有別好好地待在滄海里,做一個龍子應該做的事。
墨獰一直都十分尊敬他的父親,所以也是言聽計從,從來沒有反駁過。
可是這一切在墨獰遇到瑛溫之後就改變了,他的心裡想的全部都是瑛溫,他希望站在瑛溫身邊的那個人是自己,而不是滄海的大龍子。
墨獰和瑛溫交往過密的事傳到了他父親的耳朵裡,他的父親把墨獰狠狠地斥責了一頓,問他知不知道喜歡上的是誰的女人!
問他到底有沒有好好的擺正自己的身份!還是隻是隨意妄爲,一點也不懂得別人的眼睛是多麼可怕!
那是第一次,墨獰反抗了他的父親,墨獰站起來,他金黃色的瞳孔看着他的父親,墨獰一字一句地和他的父親說道,不管瑛溫要嫁給誰,我都會最後把她娶回家。
這件事在墨獰的心裡不斷地發酵,每一次他和瑛溫在一起時,都會想到最後她嫁的不是自己這件事,終成就了他的心魔。
而墨獰的父親,在墨獰不聽他的管教以後,向龍王借來了懲龍戩,打在了墨獰的身上。
讓墨獰可以醒悟過來,不要幻想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了。可是越是這樣的阻攔,讓墨獰的心裡那顆仇恨的種子越是長得茂密,最終矇蔽了墨獰的整個內心,讓他被心魔吞噬。
墨獰在天界的這麼多年,沒有人再像他的父親那樣訓斥過他
但是墨獰總是會懷念那個他親手殺死的父親,在教他讀書時,是唯一他溫和些的時候。罷了……罷了……
墨獰自我安慰着,也許自己不想起這些事,那刺眼的鮮血,就不會每天浮現在他的面前……
可是墨獰如果不想起自己的父親,他的心裡,就會想起瑛溫的身影,瑛溫溫柔的笑臉,瑛溫嬌羞的眉眼……
墨獰再也沒有辦法看到瑛溫,那是存在於他記憶裡的愛人,那是他站在可以回憶,但是卻永遠也沒有辦法再擁抱的愛人。
墨獰摸着自己的流雲錘,那是自己唯一的寄託,那是自己唯一還可以感覺到瑛溫陪在他身邊的東西……
墨獰看着流雲錘上粉色的光芒,輕輕地喚了一聲:“瑛溫……”
接着他提起了自己的眼睛,他要告訴蒼荷剩下的事情了,墨獰緩緩地開口:
“接下來,我成魔的事情,我父親被我殺死的事情,整個滄海知道了,整個三界知道了,天帝也知道了……
最後,在九重天上的瑛溫也知道了。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帶着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我,
他們每一個人在知道我做過的事情後,就會視我爲整個三界最罪惡的人。
我根本不關心他們,我只是想知道,瑛溫會怎麼想我,她在九重天上,過的好不好,她是不是還在等我去找她?
可是我不知道,我沒有她的消息,我被隔離在天界之外。
天帝下了追殺令,排除了無數的天兵,在我的後面不停地追殺我。
一年又一年,我不停地反抗着,殺了一個又一個來追拿我的天兵,喝了他們的血,
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但是我沒有辦法再回到滄海了,龍王聯合他的兄弟設置了史上最強的結界,
就連心魔,也無法攻破,我也沒有辦法去九重天,因爲天帝也在天門上設置了結界。
我在天地間遊蕩,等待着合適的時機,我就衝上九重天,帶我的瑛溫離開這裡!我終於等到了,那一天,就是瑛溫從天界,嫁到滄海的那一天。
三界裡全都是喜氣洋洋充滿了紅色,可是隻有我,眼睛裡的紅色是仇恨和憤怒的紅色,我死死地盯着滄海。
這一次,就算是失去了我的靈力,我也要去滄海,把瑛溫從大龍子的手裡搶過來,也要讓她永遠的和我在一起。
於是我去了滄海,當時我還在奇怪,難道是因爲龍子大婚,所以滄海的結界,也被撤去了嗎?
我被即將到來的幸福衝昏了頭腦,完全沒有想到,這就是一個抓捕我的圈套。
他們知道我聽到瑛溫成婚的消息就一定會趕來滄海,乖乖地走進他們的圈套裡,根本不會反抗。
我走進了龍宮裡,裡面沒有龍王,沒有龍子,只有被捆在那裡的瑛溫,她被脖子都被勒紅了,瑛溫的眼睛裡全都是淚水。
她的手被綁在那裡不能動彈,可是我知道,她是想擁抱我。瑛溫的臉上,全都是淚痕。
瑛溫發生地告訴我,讓我千萬不要過來,千萬不要救她。瑛溫穿的還是紅色的衣服。
因爲那是她的大喜之日,瑛溫那麼好看的一個人,穿上紅色,更加顯得她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美麗。
我看着瑛溫,她的眼睛裡全都是對我的思念,瑛溫的淚水滴下來,好像是一朵朵開在她臉上的小花,可是,我有怎麼會不去救她呢?
我又怎麼會,留瑛溫一個人在那裡。她的腳下,就是噬仙木,只要點燃那根木頭。
瑛溫就會在瞬間化爲灰燼,世間不會再有瑛溫這個人,有的只是沒有被成魔的愛人救回來的仙子。
我一步步地走向瑛溫,她的頭拼命地搖着,瑛溫到後來已經幾乎與嘶喊着在和我說:
“不要過來!墨獰,這是圈套!快走開!墨獰!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的!墨獰,你快走啊……”
到後來,瑛溫還在苦苦地哀求着我離開,可是我沒有聽她的。
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腳步這樣堅定過,就算是圈套如何,我墨獰去救我自己心愛的女人,我無所畏懼。
於是我終於走到了瑛溫的面前,看着瑛溫已經哭腫的雙眼,她的身軀那麼的瘦弱,我蹲下身子來,摸着瑛溫的頭,告訴她我來了,不要怕。
我會一直在她身邊的,可是瑛溫抗拒着我的手,她不停地扭動着自己的身體,她想要往後退,她想要離我遠一些,我完全不明白爲什麼瑛溫要這樣做。
我以爲她只是收到了驚嚇,可是瑛溫的嘴裡不停地在告訴我:
“不要靠近我!我不要靠近我!”瑛溫的眼睛裡滿滿地都是驚恐,她在害怕,她到底在害怕着什麼,我不知道。
可是當時的我覺得,只要我在瑛溫的身邊,她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因爲我會保護她。
我會救出她,讓她不再受這些神仙的控制,當時的我簡直愚笨至極,我根本沒走看出來瑛溫在提醒我,我只是以爲她在害怕。
我只覺得她在害怕那些神仙,可是我忘了,在她的心裡,最害怕的,永遠不是別人的。
而是我們的分離,而是我的離去。我忘了,我真的忘了。
我被自己的自大和愚昧矇住眼睛,我完全看不見瑛溫看着我哀求的眼神。
我自以爲是的把瑛溫摟了過來,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裡,我按住了她的頭,告訴她不要怕,我在這裡,不要怕。
瑛溫在我的懷裡,她渾身都在顫抖,她的眼淚染溼了我的衣服,我把她抱緊用我的體溫溫暖着她冰冷的身體……可是……”
墨獰停頓了下來,他的表情扭曲在一起,呈現出了異常恐怖的的表情,若是自己當時看懂了瑛溫的表情。
若是自己當時心裡想的不全部是一心帶着瑛溫離開,是不是現在,他還可以帶着瑛溫一起,在山水之間暢遊,不管其他的事情,可是他沒有機會後悔……
蒼荷聽見墨獰停了下來,她也沉默了下來,聽到現在,她只覺得好像經歷了一場大夢,她在旁邊看着墨獰和瑛溫在裡面經歷了一切,好像自己也經歷過了一樣。
到了最後的結局,蒼荷反而並不那麼着急了,因爲蒼荷知道,那一定不是一個讓人欣喜的結局,因爲墨獰變成了這樣,而瑛溫,她在哪兒呢?
還是,她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蒼荷不禁有些神傷,她和蒼溟的結局,又將會是什麼樣子,她的心裡恐懼和茫然並存,愣在了那裡。
墨獰的話把蒼荷從她的思考中拉了出來,墨獰繼續說道:
“可是……在我把瑛溫抱在懷裡的時候,我的身上,如同是火在灼燒一樣,我的皮膚一寸寸的脫落,落在了地上,
我痛苦地放開了瑛溫,痛得在地上打滾,我睜開眼睛看着在那裡哭泣的瑛溫,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瑛溫在旁邊大聲地哭着,她的眼神裡全都是愧疚,她跟我說道她沒有辦法,天帝給她下了咒,她沒有辦法告訴我…
她真的沒有辦法……她對不起我,她真的告訴不了我。我看着瑛溫哭泣的臉龐,努力地把手伸出來,握住她的手說道:
“瑛溫……告訴我……我會怎麼樣?告訴我……”,
我的身體在發生着劇烈的變化,五臟六腑好像都在被火灼燒,龍骨被什麼東西在撕咬着,我看着瑛溫。
我沒有責怪過她的意思,我只是希望知道,我的結局是什麼,我還能不能在結局前,把她從那根木頭的上面救下來。
瑛溫的淚水滴到了我的臉上,她的淚水冰涼,我聽見瑛溫哭着說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墨獰…你會灰飛煙滅…對不起”我用手幫她擦去了眼淚,我告訴她…沒有關係,只是這次連心魔也救不了我了…
我讓她保護好自己…既然我死了,天帝就不會再爲難她了…我只要她安全地活着…
我的耳邊迴響着瑛溫的哭聲,但是我自己的生命,已經一點點地在消逝了,我看不到東西,我的手慢慢變成了灰塵,落在了瑛溫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