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衣人身後的十餘人,神情麻木,雙眼空洞,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絕對的死寂襯着青白血污的臉,鬼氣森然,總共十三人,全都是被剝離了魂魄的低級人形傀儡。
那領頭人的黑衣人被衛廣震出了內傷,也沒露懼色,伸出青黑的手指抹了下脣角的黑血,目光裡流出了貪婪之色,“原來是融合期的劍修靈脩,怪道明陽那老道要早早的把你們送出山去,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衛廣聽得他提起明陽真人,心裡不由一沉,也跟着變了色,這領頭人分明不把融合期修士放在眼裡,青雲山……明陽真人,恐怕……凶多吉少。
那元守真呢……
元守真修爲已至分神期,這些雜碎該不是他的對手,應該不會有事……可這小鎮江湖人士衆多,青雲山的事他們卻一點消息也沒聽到,想來這羣傀儡背後的勢力非同一般……衛廣越想,心裡就越是止不住的心慌暴躁,冥術向來邪門陰毒,倘若背後使些手段,就算是大羅天仙,恐怕也難逃毒手。
衛廣心裡着急,恨不得立馬便奔回青雲山去,聽見元沁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力道也越收越緊,狠聲問,“說,你把青雲山怎麼了!”
黑衣人被掐着的脖頸骨骼咯咯地響,脣角不斷溢出鮮血,大口喘着氣連呼吸都困難,待瞧着衛廣眼裡的狠意,臉上卻乍然涌現出一股狂熱之色,桀桀怪笑了兩聲,斷斷續續尖笑道,“明陽那老道士多管閒事,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這話一出,便有如當頭悶棍,劈得衛廣三人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衛廣心裡唯剩的一絲希望,也跟着全化成了剜肉的細絲,勒得他喘不過起來……
魂飛魄散……若當真是魂飛魄散,就算他們有清靈果,又能有什麼用。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元沁睚眥欲裂,寒水劍驟然出竅,直直刺向黑衣人。他一劍刺進去,瞧見後面神情麻木的元德元非,崩塌地大吼了一聲,恨不得剁其骨,食其肉,好讓面前這個噁心的東西再說不出什麼魂飛魄散的鬼話來!
元沁捅了不知多少刀,黑紅的鮮血濺在臉上也沒知覺,直把黑衣人的胸口捅了個窟窿,連五臟六腑都碎裂開來,卻還沒停下來,傀儡……他青雲山和傀儡糾纏了五年之久,他又如何會不知道傀儡是什麼,人一旦成了傀儡,就再也不是人了,他們早就慘死了,他們早就死了,這些噁心的東西卻還要利用他們的屍體,讓他們屍骨無存,白骨森森無棲身之所,死後也不得輪迴投胎……師兄們都是慘死的,元德師兄……元非師兄……
爹爹……師兄們都被人害死了……爹爹……
元沁動作越來越癲狂,眼角卻漸漸流下血淚來,好一會兒又像突然反應過來一般戛然而止,手裡的劍也掉在了地上,猛然撞開攔在他身前的荀文若,轉身跌跌撞撞衝了出去。
“元沁!”衛廣大急,不由又收緊了力道,那黑衣人胸前被捅了個透亮,卻似毫無痛感一般,依舊桀桀的怪笑,衛廣心裡駭然,瞧見黑衣人背後如木偶一般的元德元非,心裡雖知道結果,卻還是忍不住厲聲喝問,“說,你們把他們的魂魄收到什麼地方了!”
那黑衣人胸腔已破,狠狠地盯着已經完全暴露了修爲的荀文若和衛廣,突地大力掙扎起來,驟然暴長的指甲朝衛廣的脖頸抓去,揮手間只見無數黑色的血蟬蠱從他破了洞的身體裡飛竄出來,足足有十餘隻,全都朝衛廣荀文若飛刺而來
衛廣鬆開手揮掌將尖嘯興奮的蟲子擊成了粉末,那黑衣人一擊不中,不待衛廣荀文若反應,反手拍向自己的天靈蓋,聲音又尖又厲,“入此門……得永生…………我主的血蟬蠱,冥生術,也是你們能解的…終有一日,你我將是同類,本尊在冥界等着這一天!”
衛廣駭然,護着荀文若往後退了些,只聽‘嘣’的一聲巨響,黑衣人連着地上的四個人形傀儡,幾乎是同時自爆開來,頃刻間灰飛煙滅!
隨在旁邊的初級傀儡沒了頭領的指揮,像木偶一樣呆呆站着,有的被靈力的餘波炸爛了半邊臉,炸飛了手臂,也還是一動不動表情麻木。
空氣裡都是腐肉燒焦的惡臭味,荀文若臉色蒼白,心裡雖知道無力迴天,卻還是忍不住上前給元德元非把脈,怎知荀文若還未靠近,這十餘人便也全都倒在了地上,不一會兒便化成了一堆腐肉,只剩了一堆斷骨殘骸,分不出誰是誰來了。
元沁恍恍惚惚跑出去老遠,被客棧裡傳出的爆炸聲驚回了理智,臉色大變,又急惶惶踉蹌着往回跑,進門見衛廣元沁好好的,才又哭又笑神情癲狂地停下來,卻終是急怒攻心,氣血翻滾,哇地嘔出一口鮮血來。
衛廣大急,連忙上前接住直直往前倒去的元沁,心裡又急又痛,掌心握住元沁的手腕輸送靈力,好一會兒才把元沁體內翻滾的氣血平息下來。
元沁反手握住衛廣,精神恍惚,心裡越來越濃的絕望和希望來回膠着,讓他頭疼欲裂,幾乎要將他撕成兩半,元沁死死揪着衛廣的衣袖,聲音嘶啞哽咽,像是死死壓制着萬蟻噬心的悲嚎,讓聽得人也跟着撕心裂肺,“衛廣……衛廣,我們快回去救老爹,老爹肯定等着我們呢,我們快去,快去青雲山!衛廣……衛廣!”
衛廣心裡又悶又痛,窒息難受,幾乎說不出話來,元沁聽不到他的回答,頓時癲狂起來,一邊掙扎一邊嘶聲吼道,“衛廣,衛廣,你幫我救老爹,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我有什麼都給你,我的命也給你,衛廣,衛廣,我要他們死,我要他們的命,飛灰湮滅,挫骨揚灰!衛廣!元德師兄……元非師兄,爹爹!哇——”
元沁神色癲狂,睚眥欲裂,體內劍修的靈力流竄出來,他接近融合後期,正是要升階的時候,最是容易走火入魔,暴走流竄的劍修靈氣衝撞得厲害,衛廣只覺一陣鑽心的疼從兩人交握的手腕直直錐進他心裡,逼得他喉嚨間心甜四起,衛廣強行嚥了下去,將元沁壓進懷裡,啞聲安撫他,“元沁別怕,我們這就回去,清靈果能起死回生,腐骨生肌……便是老爹有事,咱們……也一定能救他。”
對啊,清靈果,他有清靈果。
元沁這才喘着氣安靜下來,偏頭定定看了眼地上的一堆腐肉,眼裡恨痛膠着,荀文若看得難受,拿了草藥將地上的腐肉都化成了一灘水,元沁赤紅了眼睛,嘴裡師兄師兄的叫着,撕心裂肺幾乎要啼出血來,衛廣見他神色癲狂有走火入魔的跡象,只得劈手將元沁打昏了。
衛廣將元沁小心遞給荀文若道,“現在就走。”
荀文若強打起精神,他三人中屬他修爲最深,御劍飛行的速度也最快,荀文若帶着元沁御劍飛行,衛廣在後面跟着,不眠不休,幾乎力劫,花了三日的時間,便回了青雲山。
青雲山死氣一片,荀文若寡白着臉,扶在樹邊調息了一會兒,等暈眩散了一些,才從懷裡掏出一卷書卷,遞給衛廣道,“哥哥你擔心元真人,便先上邙山去看看罷,這是無字天書,哥你收好……”
邙山根本就沒事。
衛廣搖搖頭,從脖頸上扯下元守真給他的兩樣法器,割破手腕放了點血,那法器見血即融,一瞬間便在衛廣的指尖化成煙消散開了。
荀文若怔了怔,知道這是元守真給衛廣留的法器,不再說什麼,抱着元沁,先往正殿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