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城,丞相府。
趙弒抱着漓歌闖進自己的房間裡再也沒有動靜。
就着一勁爆話題丞相府裡的老老少少討論了一個晚上,哭得肝膽俱裂的丫鬟們更是不再話下。丞相出差這麼久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了,可是他懷裡那個看不到臉的醜八怪到底是什麼人?!難道是他們未來的主母,以後的丞相夫人。想到這裡有幾個年紀尚小的丫鬟都險些昏倒在地上。這個場面還是比較壯觀的......
只是,一切與他們無關。
漓歌被趙弒抱進房間裡時一眼就看到了牆上掛滿了她的畫像......
那麼多的畫像鋪天蓋地,撲面而來。
每張裡面的她都不一樣,有小時候赤着腳丫嬉笑着在小河邊玩水的,有高高站在蓮花閣的樓上懷抱琵琶靠在硃紅色的柱子上看着斜陽西下的,還有睡熟時候嘴巴邊流露出來的恬靜笑容,還有回眸一笑......太多太多了,連她自己都看不過來。甚至有好多場景她都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裡。
她呆呆的看着牆上一副又一副,心中感覺已經難以用言語形容。
趙弒抱着漓歌走到牀邊慢慢的將她放上去,環顧了屋子裡的畫像笑呵呵的解釋道,“是有次我畫了一張你的畫像,然後無意中被師傅瞧見了,他說我畫得不好,所以......沒事就瞎練,沒想到一下子就畫了這麼多。”
“小白啊。”剛剛停歇下來的淚水轉眼間又瀰漫上了眼眶裡,聲音哽咽。
她真的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是啊,她又怎麼知道沒有她的日子他是在怎麼生活......
這些畫像,陪伴他度過了多久連他自己都記不得了。
所以你看,他多麼愛她啊。
趙弒不再去看牆上那麼畫像,拉過出漓歌的手,把袖子撩開檢查她血肉模糊的傷口。
“小白。”漓歌想用手掩住,但是被趙弒擋開了。
“痛嗎?”趙弒掀起衣裳一角,露出裡面白色裡衣,用手用力一扯,扯下了一塊布。一邊包紮一邊問漓歌。
漓歌咬着嘴脣搖搖頭。
“下次不要了。即使再是什麼讓你痛,也不要了......”包紮完畢後,趙弒扳過她的頭盯着已經哭紅的雙眼緩緩的說,“知道嗎漓歌,你這樣我會痛的。”
“恩。”漓歌點了點頭,擁住趙弒。
趙弒回擁她,鼻尖髮絲依然散發出令人無限眷戀的香味,“漓歌,進了宮自己小心啊。知道嗎?雖然我嚴厲的告誡過上官珏一定要保護你的周全,可還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要不,我去和上官珏說,讓他換個方法耶可以啊。你就不要去趟着渾水了。好不好?”
“小白,就一次性解決吧。”漓歌將腦袋完完全全的放在趙弒瘦弱的肩膀上,儘管凸起的骨頭硌得她有些生疼,不過這是她迷戀的感覺,“我也累了,我希望早早的結束。況且......不是我太過自信,現在如果是我的話,真正可以亂了上官黯的陣腳。他......”
“那好吧。反正我也想一次性做了斷了。我也累了,漓歌。只是這是最後一擊了,很有可能......”
漓歌按住了趙弒的嘴脣,堅決的看他,不容他遲疑,“小白,上官珏一定會贏的對不對?”
趙弒看她良久,才點了點頭。
接着,漓歌吻上了他的嘴脣。沒有任何情.欲之氣,也沒有任何尷尬的氣氛,只是用嘴脣去溫暖,那麼單純,那麼單純得讓人心生蜜意。
就像夢中她孃親師傅的時候一樣,只是想說謝謝。
她也說過,
這是“小白,謝謝”的意思。
僅此而已,別無他意。
只是謝謝而已......
2
清晨,馬車顛簸。
這次還是那輛白色粗布搭成的破舊馬車,這次窄小的馬車更是硬生生的擠下了四個人!當然除去了在外面趕馬那個不算,其實這個小孩也可以不算......比較倒黴的就是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馬的了。本來原來拉三個人就夠吃力了,這個竟然恐怖的負荷了五個人的重量,那個壓力真是說出去能把人嚇死。好在它不會講人話,不然早把這個正在拿鞭子使勁抽它還不給它好吃好喝好睡的老東西告上衙門了。
“華剌,”白衣老者摸着長長的鬍鬚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身旁正在看書的黑衣老者,端詳着對面如同熟睡了一般的少年,生怕吵醒了他似地輕聲說道,“你看綺胤現在這個樣子,到底能不能撐到到涅槃山的時候啊?”
“哎。”黑衣老者瞟了瞟少年額前那顆已經近乎透明的玉佩,長長嘆了口氣,把書中書本隨意的向旁邊一丟,說道,“難說啊,你看他現在哪有一點要醒過來的樣子。也怪他自己,身體都那個樣子了,還服了烈焰。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烈焰是刺激人最後生命力的藥。服了烈焰也就算了,還撤去了‘玄龍陣’重新布了‘龍嘯陣’。所以話又說回來,他撐到現在都沒死簡直就是不合常理啊!”
“是啊。”嗄哈附和着點頭,“這樣都沒死,這老小子該不是成仙了吧。”
“當然啦,我師傅會仙術!”小於瞳再也忍不住了,大聲的對着黑牢二老自豪的說道。
然而並沒有人理會這個小東西,還是自顧自的說自己的。
“希望涅槃山可以......”
“哎,應該可以的,只有他心無雜念醒過來一般都沒什麼問題......”
“這麼多年不見緣滅大師不知道他最近還好不好,見我們帶綺胤這老小子去應該會發飆吧。”
“也許吧,畢竟他以前爲了杜鶯鶯差點燒了整座涅槃山。”
“哎,都這麼多年了......”
......
這在兩老的言語之間,於瞳眼尖的看見了自己師傅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師傅......師傅......你是不是要醒過來了呀。”於瞳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少年剛剛動過的那一根手指,小聲在少年的耳邊喊着。
黑白二老聽到於瞳的呼喚也停止了交談轉過頭去看綺胤。
只見在於瞳的呼喚中剛似沉寂在睡夢中的少年輕咳了兩聲,竟然緩緩的張開了眼睛。
黑白二老難以置信得差點沒把眼睛鼓出來。不會吧,有這個奇蹟?!
“綺胤......快快快,”還是華剌反應得比較及時,急忙掀開簾子衝外面喊道,“綺亂,快點進來看看,綺胤醒過來了。快點!”
話音沒有落腳,一個巍峨的聲音迅速的躥了進來,坐到綺胤身邊小心的將他扶起,關切的問,“師弟啊,你終於醒了。快給師兄說說哪裡不舒服?”
綺胤懶懶的靠在身後,眼睛睜了好幾次才適應了光線,好奇的打量了四周,張開了乾澀的嘴脣,聲音略帶嘶啞,低聲問,“我這是在哪裡啊?”
“這是......”綺亂心虛的看了看對面的黑白二老,只見那兩人裝作若無其事的看着屋頂。牙齒一咬,還是決定告訴他,逼近他還是醒來就還是會知道的,“這是去涅槃山的路上。”
“什麼???!!!”綺胤“騰”的一下打直了腰桿,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連聲音都因爲憤恨的顫抖了起來,“
你是說......去涅槃山???!!!”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就已氣喘吁吁了,又無力的倒回身後的牆上靠着,口氣中是不容改變的堅定,“我不去!”
“呃......”綺亂無奈的看着綺胤,再次充滿希翼的撇過頭去卻遺憾的看見黑白二老還是盯着天花板。
於瞳撲閃着大大的眼睛不解的問,“爲什麼不啊?師傅,哪裡可以治好你哎......”
“閉嘴!”綺胤暴怒着打斷於瞳,這是他一次對他這麼兇,“就算死老子也不會去那裡!!!”
綺胤這一吼,馬車裡頓時寂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於瞳咬了咬嘴脣,蹲到了一旁的角落裡獨自抹着眼淚。
綺亂也急了,對着綺胤大吼,“那由不得你!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黑白二老在這個時候相對來說比較知趣的沉默。
綺胤嘴角勾起寒冷刺骨的笑意,看着綺亂眼角上撩,“師兄,你知道我最輩子最討厭讓人家替我作決定這是其一。沒有把涅槃山夷爲平地這是其二,你剛剛是兩樣齊犯。我現在是沒有力氣能跟你怎麼樣,但是我可以死,我就算死也不會去涅槃山的。你知道我有多麼憎恨緣滅的那張老臉!”
綺亂也笑起來,那笑容比綺胤的更加冷如骨髓,一字一句決絕狠戾,“那我這輩子最恨什麼你一定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恨杜鶯鶯那個醜女人是其一,其二就是人家拿死來威脅我特別是還是我的師弟!不過秉承做師兄的責任我還是會把你的命續回來,不過你如果執意要死,那麼我會送一朵蓮花來給你陪葬的。彌補你沒有和杜鶯鶯同生共死的遺憾!”
綺胤聽到了那句話幾乎可以用震驚來形容!他爲什麼會知道?他怎麼能夠知道。
綺亂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問,冷哼道,“你還真以爲師傅偏心啊?我畢竟是大師兄,我資歷沒你好,學的東西沒你多,學術沒你精這個我承認,但是我還沒有蠢到那種程度!是人是蓮花傀儡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如果你不想她再次失去生命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着!”
綺胤徹底沒有了辦法,只是定定的看着綺亂。
雖然他知道師兄是不會同情他的......
可是他真的不想去涅槃山,真的不想去。
即使是死也不想去,他知道師兄沒有和他開玩笑,可是也不能讓她再次死去。
怎麼辦呢?
他要怎麼辦呢?
又是那種感覺涌上心口,那種從頭到尾狠狠撕裂的感覺。
口中翻涌出血腥味。
有血,重複了無數次的從嘴角溢出。
少年又懶懶的瞌上了眼睛,就跟繼續去延續美夢了一樣,安詳愜意。
“喂,綺胤!”嗄哈上前着急的拍了拍綺胤的肩膀,見他毫無反應。便手足無措的向華剌求助。
華剌站起身翻開少年薄薄的眼皮看了看,對着幾人說,“沒事。只是昏過去了而已。”
“哎!”綺亂髮狂的一拳打在馬車本來就不結實的牆壁上,木板上立即出現了一個大洞,複雜的看了躺倒的綺胤一眼,甩下一句,“只是不死就好。”就走了出去繼續瘋狂的抽打着馬屁股。
待綺亂走了之後嗄哈一把拉過華剌,悄悄的問,“他們在說誰是蓮花傀儡?你聽得出來不?”
華剌摸.揉着糾結不分的長鬍子,思索着說,“應該是......”
“不能說!”在角落的於瞳突然一下站起來揮着手大叫道阻止,“不能說,師傅說出來的話她就會消失的!所以不能說,不能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