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幾個人圍在火盆邊烤火。
銀杏從小怕冷,冬天的時候總是穿的圓滾滾的,也幸好李家捨得,對姑娘富養,家裡的棉花都留着給她做衣服做鞋子。要是像那些重男輕女的家庭,銀杏覺得自己遲早被凍出一身的病。
冬天的時候她不愛出門,冰天雪地的,冷風無聲無息的鑽入衣服裡,到處都穿梭遊蕩,凍得人透心涼,渾身直打哆嗦,那滋味別提多“**”。
張家灣背靠着山,農閒的時候田雙總會抽空去山上揀粗粗的木樁子,拿回家整整齊齊的碼着,等着姑娘回來了燒火盆。
也是來到這裡後,銀杏才知道冬天可以烤火,她喜歡這個取暖的方式。火紅的苗不停歇的往上躥,木樁子燒的噼裡啪啦,烘得整個房間都熱乎乎的。
大人們圍着火盆坐成一個圈,細細詢問着銀杏的日常生活,儘管她在每封信中都報了平安,可總覺得只有親耳聽到纔是真實的。
銀杏一邊回答長輩的話,一邊還在嘴裡回味剛纔的午餐雞。崔紅把雞放在瓦罐裡面用小火燉了一個上午,濃郁的香味讓人垂涎欲滴,雞肉煮的軟爛,輕輕一咬肉汁四溢,滿口生香。
可接下來,她就沒這麼悠閒了。
屋外響起一陣陣嘈雜聲。
張家灣幾乎傾巢出動,大家不約而同的來到崔紅家。
有的帶着孩子來向銀杏請教學習。
有的來問**是什麼模樣。
有的來聯繫感情。
有的純粹是來看熱鬧的。
當然還有小孩子專門是來要吃的。
大家都看到李大力挑了兩個袋子回來,扁擔壓的沉沉的,裡面肯定有不少好吃的。
銀杏用糖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小朋友。
滿滿一袋子糖果轉瞬間剩下一小半,田雙氣的心口疼,這孩子手咋跟個漏勺似的,太不會過日子了。
銀杏沒時間理會田雙的心疼,她腦海裡全是剛纔穿的髒兮兮的田磊。
田磊是田山林和馬美麗的小兒子,血緣上還算是銀杏的表弟。馬美麗生了兩女一兒,對最小的兒子十分寵愛,好吃的東西是他的,好看的衣服是他的,好玩的玩具也是他的。
整個和強大隊,以前是銀杏,現在是田磊,被父母嬌養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用大家都話,一看就不是個農村娃。
在銀杏的印象中,田磊總是穿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小臉蛋白白嫩嫩的,笑起來還有一顆小虎牙,可愛的不行。
陡然看到像在泥窩裡面打滾的田磊,銀杏很是愣了一下。
藉口帶孩子來請教學習的李嬸子一眼看出銀杏的愕然,“哎呀,不是我說,也不知道山林咋想的,就和他媳婦離婚了。”
冷不防聽到離婚兩個字,銀杏壓根不信,“離婚?田磊的父母離婚了?”
李嬸子一看銀杏感興趣,立馬把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倒出來。
整個張家灣可是知道,李家和田家有仇,這個馬美麗以前還污衊李家偷東西,大搞封建迷信,外來的媳婦就是不如本地的可靠,還是附近的人好。
李嬸子在心裡打着小九九,表哥的兒子在縣裡供銷社上班,那可是好單位,多少人擠破腦袋都鑽進不去。侄子眼光高的不行,挑來挑去,和他同齡的都當父母了,他還在相親,銀杏是個大學生,以後肯定也是捧鐵飯碗,吃公交飯,配得上侄子。
要是這個媒人做成了,表嫂還不得對自己感恩戴德,到時候也好求她幫自己姑娘在縣裡找個婆家,鎮上的也行。
“秋收的時候山林媳婦突然就說要離婚,鳳嬸多麼厲害的一個人,哪裡會同意,一家人那個時候天天吵,左鄰右舍都鬧得不得安寧,我們才知道他們要鬧離婚。”
李嬸子拿起手邊的瓷缸喝了一口熱水,又接着繼續講。
“當時也沒人在意,都以爲是秋收太累了,她吃不了苦,發脾氣才說的。鳳嬸平時就對她不好,總是讓她到勝利農場去借錢,借不到就不給吃早飯,村裡也有人私下勸她,可鳳嬸壓根不在意。鬧了一個多月,山林不知道怎麼同意的,倆人就乾脆的離了。”
銀杏記得田山林很喜歡馬美麗,平時都捨不得她乾重活,要不是馬小鳳壓着,估計她能過上太上皇一般的日子。“田磊他爸怎麼會同意啊。”
說起這個,李嬸子眼神裡盡是鄙夷,她撇撇嘴,“腦殼壞掉了,做美夢呢。”讀書讀傻了唄,她在心裡默默的吐槽。
銀杏低着頭,用火鉗扒了下火盆裡的炭火,“田磊奶奶那關不好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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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點好處,馬小鳳怎麼會同意,她又不是一個傻子,眼睜睜的看着媳婦跑掉。
李嬸子往銀杏身邊靠了下,壓低聲音,“馬美麗自己說先回城,安頓好後把田山林和孩子接到大城市去,倆老人到時候也跟着一起去享福。”
也就馬小鳳相信,現在誰家不看她家的笑話。上個月隔壁村的知青兒媳也想回城,家裡人死活不同意,就怕她步了馬美麗的後塵。
“都是鳳嬸的兩個兒媳婦對外說的。”李嬸子又補充了一句,她完全忘記,當時聽說馬美麗會把一家人都拉扯到城裡後,是誰羨慕的眼睛發紅,也就是現在馬美麗一走半年,杳無音信,她才漸漸變成幸災樂禍。
恢復高考後,多少知青爲了回城不管不顧,興起一股離婚風潮。馬美麗考不上大學,可她的心夠狠,說放棄就放棄,銀杏知道,她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
“山林到現在還不相信,他就是個犟精,任憑大家怎麼說都沒用,總認爲他媳婦還能回來,只要有空就跑到村口守着,孩子都不管,人都魔怔了。鳳嬸不愛收拾,前幾天田月還在河裡面洗被子。”
銀杏唏噓不已,田月是馬美麗的大女兒,比她小五歲,現在也就十一來歲,“田月還在讀書嗎?”
“還在讀,鳳嬸不想讓她讀,可山林不同意,說要是媳婦回來,看到女兒不讀書,肯定跟他鬧。”
李嬸子搖搖頭,“他們家爲這個鬧着要分家,山林的侄子侄女都沒讀書,在家幫忙掙公分,山林幹活不行,媳婦也跑了,丟下三個孩子,還花錢讀書,兩個嫂子不樂意。”
銀杏雖然反感馬美麗,也膈應馬小鳳一家,可聽到這事心裡還是不好受,她爲幾個孩子感到不值,大人拍拍屁股走了,誰考慮過孩子感受。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