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栓看了他媳婦一眼,搖搖頭說道:“你沒看出來嗎?她應該是考得挺好的,很快就離開省城了。”
大概是九月中下旬就會出成績了,到時候盛夏應當就帶着孩子去首都了吧?
沒來由地,蔣栓認定了盛夏會考到首都去,他媳婦垂下頭沒再吭聲了。
“要是今年再考不上,我就和你回老家去。”蔣栓低聲說道,他似乎早已習慣了在鄉下的生活,回來省城這段時間他真心覺得很陌生,總覺得格格不入。
蔣栓媳婦紅了眼圈:“你爲啥要這麼說?咱們好不容易回了城,咋能再回去呢?”
原來,蔣栓媳婦並非是鄉下人,而是第一批下鄉的女知青,不是她自願去的,父親被人誣告成了罪人,她這罪人的子女不能再待在省城,只得去鄉下了。
蔣栓定定地看着他媳婦,想到他們夫妻倆在冷雨夜中相擁取暖的那些日子,再看媳婦滿臉滄桑,不由得想到盛夏那張好似未婚少女的臉,登時心裡一疼。
他虧欠了媳婦良多,不能再自私了,“媳婦,你別難過了。明兒個我再去想法子找工作。”
蔣栓媳婦得了這句準話,跑去跟包子鋪的老闆娘打聽盛夏的情況。
片刻後,蔣栓媳婦白着臉回來,“當家的,咱們還是找別人幫忙吧。”
蔣栓雲淡風輕點了點頭,他早看出來了,這年月能戴得起那麼貴重的腕錶的人,哪一個不是家裡有權有勢的?
這些年,他看得還少麼?也就他媳婦天真單純。
蔣栓夫妻倆的對話,盛夏自然是沒聽到,她同蔣栓真沒多少交情,見了面打個招呼,聊些無傷大雅的話題也就這樣了。
高考過後,盛夏給自己放了三天的假期,休假後再度進入繁忙的生活中,每天固定時間練習廚藝基本功;陪同蘇老爺子去見各位新老朋友;同向陽村的鄉親們和她的散落在全國各地的朋友們保持聯繫;陪伴家人、去她乾媽家看小娃娃;睡前一個小時寫作。
一天的日程滿滿當當的,這麼一來盛夏沒那麼多心思去關注高考的考試成績,也不怎麼在乎。家裡人看她如此平靜,自然而然地也就沒怎麼放心上。
炎熱的八月悄然而至,盛夏忽地一陣心悸,她的臉色煞白,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半天沒動靜。
幸虧她是獨自待在屋裡,沒讓家人看到,不然的話只怕家裡人要擔驚受怕了。緩了好一陣子,那股子奇怪的心悸消失了,盛夏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距離上一次心悸很是久遠了,盛夏記不住具體的時間,但她清楚地記得是賀建軍受了重傷的時間。
這一次,該不會也是如此吧?盛夏不安地想着,她顧不上別的事情,跑去打電話。
電話接通了,盛夏聽到接線員說賀建軍出任務去了,暫時無法聯繫,還讓她有話轉達。她的心登時沉到谷底,整個人都不好了。
十分鐘後,盛夏撥打了她哥盛愛國那邊的電話,同樣是說他出任務了。
一時間,盛夏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是怎麼回到家裡的,她都沒印象了。
李香香和盛利急得不行,他們許久沒見過盛夏這幅天塌了的模樣,時隔久遠,還是徐廣田溘然長逝的那段時間。
盛夏躺在牀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她的眼睛一片乾涸,一點眼淚都沒有。可誰看到了她此時的模樣,都能看得出來她有多難受。
最終,蘇老爺子拄着柺杖進來,吩咐老段將屋裡其他人都叫走了,坐在孫女的牀邊。
“夏丫頭,你這是咋了?遇到啥事了?”
盛夏的眼珠子轉了轉,側頭看向蘇老爺子,啞聲問道:“爺爺,建軍哥和我哥,到底是誰出事了?”
蘇老爺子的心頭一跳,嘴上卻說:“你亂想啥呢?你男人和你哥不是好好的嗎?你們這些女人就是愛想東想西的,瞎想一通。”
盛夏倏地坐起來,直勾勾地盯着蘇老爺子看,那滲人的眼光沒幾個人能扛得住。
她也不說話,就這麼看着,換做是別人只怕早被她這可怕的眼神給嚇壞了。
久經沙場的蘇老爺子自然不怕她,語氣很是篤定地說道:“你是不是以爲我騙你啊?我騙你幹啥?騙你有啥好處?他倆要是真有事,你大伯早給我傳消息了。”
盛夏的眼睛登時亮了,她一句話都不說,骨碌下牀鞋都不穿就往外跑。
盛利拽住了她的胳膊:“夏夏,你上哪去啊?”
“我去給我大伯打電話。”盛夏用力地甩開了父親的手臂,撒腿往外跑。
蘇老爺子見孫女狂奔離去的背影,嘴上嫌棄,心裡卻很得意,看看,這不愧是她老蘇家的種,精明得很。
他輕咳幾聲,喊住了要跟着一起衝出去的李香香:“盛利媳婦,你去屋裡給我端碗湯來。”
李香香心裡擔憂得很,對上老爺子那不容置喙的模樣,她只得壓下內心的擔憂,乖乖聽話。
蘇老爺子身居高位,他一路升上來不知道雙手沾染了多少敵人的鮮血,若是沒有刻意控制住氣勢,李香香壓根就不敢與他對視。
“盛利媳婦,你生了個好閨女,你要相信她。”
蘇老爺子難得說李香香:“你是兩個孩子的媽,更是我們老蘇家的媳婦,你得拿出魄力來,不要再畏首畏尾的。你是我蘇家的媳婦,你的閨女是老蘇家的孫女,有我和強軍在一天就能護着他們一天!”
李香香順從地點頭,心中忍不住擔憂。
盛夏是真想不到去找蘇強軍求助,她倒不是小看了蘇強軍的本事,或者是蘇家的勢力,而是習慣了有事情依靠自己的能力解決。
這種思維誤區讓她剛纔遭遇了致命的打擊,品嚐到了走投無路的辛酸和無助。
盛夏撥通了蘇強軍辦公室的電話,急切地問道:“大伯,我哥和建軍哥他們還好嗎?”
她並不知道,蘇強軍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壓下了心中的擔憂,笑着對她說:“他們都很好。”
盛夏不放心地追問了好幾次,無一例外全部得到了相同的回答,她稍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