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破了,周閱海把任春來作案的經過跟周小安交代一遍,卻並沒有說他參與審訊,也沒有說後續的制裁,只告訴她,“任家所有人都離開沛州,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潛意識裡,他並不想讓周小安知道他用的那些手段,也不想讓她具體知道任家人的下場。
她心思單純柔軟,這種血腥複雜的事知道得多了一定會受影響,他不想讓她以後想起這段經歷心裡有愧疚和負擔。
審訊和制裁都有公安機關,周小安也並不關心,她只是很高興事情這麼快解決,她終於可以正常生活,也可以回家了。
周閱海看她高高興興地計劃回家,心裡就有些不舒服,本來想好慢慢跟她談的,只能馬上說出來。
“小安,我不想讓你再住在小樓的房子裡了,我已經申請了市政府的宿舍,房子很大,以後你帶着小全和小林子一起跟我住。”
如果不帶着這兩個小子,周小安是不會跟他搬過去的。
周閱海表面平靜沉穩,心裡已經開始焦躁,周小安在那所房子裡受到太多威脅和傷害了,他說什麼都不放心再讓她回去了。
他一向覺得自己是個冷靜自持的人,可一想到任家人齷齪的計劃落實到周小安身上,他的心裡就會生起一股巨大的戾氣,翻涌奔騰,極力控制才能不爆出來。
現在只有把周小安放在自己身邊,才能讓他心裡平靜下來。
所以他絕對不能讓她再自己住了。
周小安卻並不明白他的擔心,“我回去先和沈玫一起住,等小全和小林子回來我再回自己家住。小叔您放心,我不是一個人住,以後也會特別注意,肯定不會再生任春來這樣的事了。”
看周閱海臉色不好,她湊過去搖搖他的手臂,“小叔,您費心裝修好的房子,我還一天都沒住呢。您就放心吧,以後我絕對不會一個人住的,如果家裡沒人,我就過來您這邊,您新房子裡給我留一個房間吧!”
周閱海被她搖得心軟,耐心跟她解釋,“小安,你一個小姑娘住在那樣的房子裡,肯定會有心懷不軌的人繼續要打你的主意,你能躲得過一個兩個,誰都不敢保證你能躲得過所有。
而且如果總有人來打你的主意,你的生活也會變得一團糟。小叔能讓你住更好的房子,咱們不要那間了。”
周小安搖頭,“小叔,如果被壞人盯上,無論我住在哪裡,有沒有房子都躲不掉。您看沈玫,她沒有房子,跟家人一起住,還是遇見了李志勇。
我不想躲,如果真的再有人打我的主意,我會好好應對,肯定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小叔,在您看來,我處理事情肯定有很多不當的地方,可是我即使做得不好,也要學着自己去做,等我像您這樣年紀的時候,纔有可能像您一樣厲害。如果您不給我機會,我永遠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困難,你就得爲****一輩子的心了!”
最後一句當然是在開玩笑。周小安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允許犯錯,卻不允許退縮。
這次做不好,下次吸取教訓繼續努力。但必須勇敢去面對,不能逃避,也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所以她心理上信任依賴小叔,卻從來沒想過要把自己的生活全都依附在他身上。
更沒想過要真的跟他住在一起生活。
所以周小安非常認真地告訴周閱海,“小叔,我想回自己家住。”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提起“回自己家住”了,周閱海的心裡對這幾個字忽然特別敏感起來,“小安,小叔的家就是你的家,你這是在跟小叔見外嗎?”
周小安調皮地笑了一下,“您的家當然也是我的家,我的家也是您的家。不過我家裡沒地方給您騰出一個房間,您以後有了大房子,可要給我留一個房間!”
他們在感情上可以親密無間,可不代表就一定要住在一起。
她是接受現代教育長大的孩子,獨立和空間是空氣和水一樣重要的東西,當然不會獨立工作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後還要跟長輩一起住。
周閱海卻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在他看來,他把周小安接來身邊照顧是十分必要而且天經地義的事。
她百般推脫,找了這麼多理由,根本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跟他見外,並不信任他。
這個認識讓他心裡堵得非常不舒服,剛纔的焦躁越來越重。
“小安,你聽話,明天就搬過來。那邊的傢俱你喜歡的就留着,不喜歡的小叔再給你做。等市政府的房子分下來,你想怎麼佈置都聽你的,小叔留一間向陽的房間給你做書房,再給你打一個佔滿一整面牆的大衣櫃。”
周小安從來不曾在物質上有過短缺,這些在別人看來非常誘人的條件對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吸引力,她在乎的是周閱海語氣裡的獨斷。
小叔跟她說話從來都溫柔耐心,忽然不聽她的理由,一個人就替她決定了這麼大的事,她的小脾氣也上來了。
“我不,小叔,我不搬,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周閱海說完就有點後悔,知道自己這樣達不到目的還會讓周小安不高興,雖然聽到她這麼說心裡很不舒服,還是努力耐下心來跟她講道理。
“小安,你那些理由都很對,可是你想沒想過,如果你連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要獨立有什麼用呢?”
這絕不是周閱海平時的做事風格。面對固執的周小安,他所有歷練出來的心計和城府都沒有了用武之地,只想用最直接最快的辦法讓她答應留在自己身邊。
如同一個初出茅廬的耿直少年。
周小安欲言又止,她想說我能保證自己的安全,雖然沒有您幫我處理得那麼好,可我也有能力用自己的辦法解決。
我以前遇到過比這件事更緊急更危險的情況,每次都靠自己化險爲夷,我並不是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可是這麼說就會傷感情了,會讓小叔心裡不舒服,也會讓他誤會她沒有感恩之心。
她只能倔強地堅持,“小叔,我想回自己家住。”
周閱海深吸一口氣,話題又回到了原地,“小安,小叔的家也是你的家。你爲什麼一定要跟我這麼見外?”
周閱海從來沒現,周小安這個看起來小白兔一樣柔軟可愛的女孩兒倔強起來會這麼難以說服。
無論他說多少理由,她最後都能歸結到一個地方,那就是“想要回自己家住”。
雖然沒有明說,可她並不承認他的家就是她的家,她的家只在那棟小樓裡,那個只屬於她自己的房間裡。
好似他對她的所有心意都被隔絕在這棟房子之外,好似他對她來說並沒有那麼親密,他只是一個對她來說並沒有重要到不可取代的人。
這個想法讓周閱海的心像被人狠狠擰住一樣悶痛。他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人如對周小安這樣傾注所有的感情,更並不知道心意不被人重視不被迴應會這樣難受。
他在焦躁中已經快要失去冷靜,在周小安又一次堅決地搖頭,倔強地拒絕他以後,他一把把她拉住,“小安,你聽話!這件事你必須聽我的!”
周小安也有些急了,再次火上澆油地堅決搖頭,努力要從她手裡掙扎出來,“我不!我要會我自己家住!”
七十年歲月的鴻溝第一次清晰地橫亙在兩個人面前,巨大的代溝讓兩人都失去了冷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