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被一位女公安帶着跟張天來來到隔壁的房間,那位女公安衝張天來點點頭就出去了。
張天來給周小安拿了一瓶還帶着水珠的涼氣水,很熟稔地跟她打招呼,甚至還問了幾句她去郝老先生那裡求醫的事。
好像他們是很熟悉的朋友,跟剛纔的陌生判若兩人。
然後纔開始問她今天事情的經過,都是很簡單的問題,卻問得非常仔細。
周小安被問了一會兒之後馬上發現了有點不對勁兒,這位張天來同志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重點審查她幹嘛?
張天來問了一會兒也不問了,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可他卻並沒有要放周小安走的意思,就這麼沉默地坐着。
周小安腦子迅速轉了幾轉,試探性地問他,“張……大哥,最近張幼林給你寫信了嗎?”
張天來果然並不排斥這個話題,雖然沒明顯表現出來,但很容易看出來他很感興趣,“沒有,他最近在忙什麼?還在欺負小二黑嗎?”
或者說,他就是想讓周小安看得出來,他很想談這個話題。
在人家的地盤,又有求於人,周小安當然得迎合張天來,沒有任何壓力地出賣張幼林,“前些天他不知道從哪看到的,說蟈蟈能入藥,起早貪黑抓了一罐頭瓶,被村裡的孩子偷去都烤着吃了。”
災年草都要被吃沒了,蟈蟈更是早就要被抓得差不多了,他這一罐頭瓶蟈蟈在孩子們眼裡不知道有多珍貴呢!
張天來以爲周小安還會像上次跟他說話一樣,繞着圈子不肯多說張幼林的事,沒想到她這次倒是非常痛快,一開口就說了這麼一件事,一下笑出了聲。
周小安知道自己走對了路,接着出賣張幼林,“前些天他去縣醫院做赤腳醫生培訓,他偷跑進太平間去研究一具被砸死的屍體,被家屬發現,拿刀追着他滿大街跑。”
然後他還不知悔改,跑完半夜又回去了,一個人偷偷摸摸潛入太平間,到底讓他把那具一半砸爛的屍體給研究完了。
只是看太平間的老頭第二天就跑了,說什麼都不肯再回去了。
青山縣醫院也開始流傳太平間鬧鬼……
張天來一邊聽一邊微笑,一會兒撫額無奈地笑,一會兒又挺驕傲的樣子,“幼林從小就膽子大,還很聰明,十歲第一次被張伯伯帶去看人體解剖,張伯母擔心得直哭,他回來就能給大家講各個臟器的位置和樣子。”
周小安想想那具被砸爛的屍體,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後來他用麥杆兒編蟈蟈籠子,跟村裡的小孩換蟈蟈,沒研究明白蟈蟈入藥的事,現在倒是對蟈蟈燒着好吃還是煮着好吃很感興趣。”
和張天來亂七八糟地說了好半天張幼林,一句沈玫的事沒談,最後周小安卻很自然地提要求,“張大哥,待會兒我跟沈玫先回去可以嗎?今天有點小誤會,她再待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
只要陳景明不追究,張天來不上綱上線,這事兒也沒造成多大的影響,還不至於太嚴重。
看現在的情況,張幼林在張天來那裡肯定是能賣個好價錢的,她當然不會錯過機會。
張天來也不含糊,答應得非常乾脆,“待會兒我會帶人給他們做個記錄,會盡快讓你們回去的。”
陳景明當然不會傻得去把事情鬧大,先不說沈玫的身份,涉外事件多敏感,鬧大了對他也覺沒有半分好處。
周小安放心了,又回去陪沈玫等着做記錄。
董鶴軒已經跟幾位公安聊了起來,“當時我在旁邊,這只是一個誤會,沈小姐不小心潑到這位先生,並沒有惡意。”
陳景明一直沒有表態,沈玫不說話他也不說話,甚至臉上都沒露出一分氣憤的樣子來。
沈玫也在周小安的暗示下收起一些對陳景明的敵意,不再對他躍躍欲試了。
事情很順利地解決了,董鶴軒非常紳士地要送沈玫和周小安回家,“我也只是來湊熱鬧的,並不在被歡送的行列。”
董鶴軒是機械工程師,一到鋼廠就幫忙改造了幾個機械小細節,都是不大的地方,效果卻非常顯著,在廠裡引起很大反響。
加之他態度溫和人緣很好,又有意幫助鋼廠改進機械,鋼廠向國家申請,將他留下來半年作爲技術指導。
董鶴軒已經在廠裡開展工作了,不止下車間幫助改進機械,還應工人請求辦起了業餘繪畫班,一週三次的授課場場爆滿,學員一大半是看見她就臉紅的女工。
他知識淵博平易近人,非常願意跟工人接觸,甚至連繪畫班上有女工請他幫忙指導街道的黑板報,他都認真幫忙畫圖改稿,在工人中的風評特別好。
不過這不代表周小安和沈玫願意接近他。
周小安早就給沈玫打過預防針,這種過幾年就會惹禍上身的海外關係還是能離多遠就離多遠,所以兩人在廠裡所有跟華僑有關的工作都是能躲就躲,也從來都是繞着這位大紅人走的。
謝絕了董鶴軒,又應付了沈市長几句,兩人剛走出辦舞會的大禮堂,徐景明就跟了出來,“沈玫同志,剛纔我們可能有些誤會。”
徐景明長了一張很有正氣的國字臉,高鼻闊口,眼睛有神,並沒有跟沈玫計較她潑他的事,“剛纔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客觀一點看待李志勇的事。”
沈玫好容易壓下來的怒火又騰一下起來了,徐景明也不是沒有眼色的人,“很抱歉,我不該在今天的場合提這個。我送你們回去吧,當做是我將功贖罪。”
沈玫正在氣頭上,當然不會讓他送,小包一甩,拉着周小安就上了沈市長的汽車,給了禮貌地目送他們離開的徐景明一個冒着黑煙的車屁股。
就是這樣她還不解氣,氣得直捶車座,“這人有毛病吧!他算老幾啊?輪得着他來管別人的閒事嗎?”
周小安想想,“他是李志勇的直接領導,好像,問問也不多餘。”就是沒找好場合,可能也沒想到沈玫的反應會這麼大。
沈玫又氣得捶車座了,“周小安你跟誰一夥兒的!找準立場再說話!”
所謂現世報就是這樣,剛在車上氣完沈玫,回到家周小安就被沈玫笑話了。
看着她家門外走廊一角新堆的煤堆,又聽寧大姐轉告完,周小安皺眉,“都說了不用幫忙,任春華是什麼時候把我們家煤本兒拿走的呀!”
任春華是任春來的妹妹,任春來從第一次過來幫樊老師給周小安搬傢俱佈置房間開始,陸續幫了周小安和沈玫不少忙,在廠裡跟他們相處得也很不錯。
他的妹妹任春華在廠裡二號高爐做叉車工,跟周小安和沈玫也很快熟悉起來,因爲住得近,沒事兒會來家裡找周小安和沈玫玩兒。
這個月的煤票發下來她就提過,讓任春來幫周小安買回來,被周小安謝絕了,沒想到她偷偷拿走了煤本兒,竟然讓任春來不聲不響地幫周小安把煤給買回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