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丁月宜生完孩子,沈蓉找到報社領導,強烈要求回去上班,然後就開始熱衷於出差。
當初她會要求跑部隊這塊的新聞,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不用出差,就是下基層也是坐着大領導的車去轉一圈,衆星捧月般拍幾張照片就回來。
可現在她覺得自己在沛州呆不下了去了。
家裡有兩個根本就講不通道理的老厭物,醫院裡的母親看見她就哭哭啼啼,保溫箱裡那個小耗子一樣的孩子還可能是個傻子!
她的世界裡好像一下就沒有正常人了!她好想逃開這一切,去外面呼吸一點自由新鮮的空氣。
她甚至想到要把工作調到外地。
可是母親身體和精神都不好,對她非常依賴,絕不會幫她這個忙的,父親更是每天耳提面命,讓她好好照顧爺爺奶奶,還要去勸解母親,她想走根本不可能。
所以只能出差,抓住一切機會出差!
偏巧就有這麼一個機會,部隊每年都要協助地方修築堤壩抗洪搶險,全沛州一共將近十個防汛點,都有解放軍官兵駐守,要輪流去慰問,當然也要有記者跟隨採訪。
沈蓉是第一年當記者,聽說可以出去兩個星期,並沒有問具體內容,就趕緊跟主編申請。
這是她負責的版塊,按理是應該讓她去,可是考慮到工作強度和艱苦程度,主編還是委婉地勸說她,讓她留在沛州市裡也一樣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這個任務就交給男同志吧。
可沈蓉非常堅持,慷慨激昂地發表了一番婦女能頂半邊天,幹革命就得能拼命的演說,強烈要求去最艱苦的地方鍛鍊自己。
主編沒辦法,最後只好又派了個負責攝影的男記者跟隨,讓他多照顧一下這個工作熱情高漲(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周閱海拿到下基層檢查慰問的名單,一眼就看到了沈蓉,他不動聲色地問副參謀長陳景明:“你們參謀部準備派誰去?”
陳景明28歲就能當上少校副參謀長,其精明程度可想而知,並沒有直接說出已經定下來的人選,“最近大家都在忙評優的事,正在研究派誰去,只能是誰手裡的活不那麼忙誰去了。”
周閱海點點頭,“李志勇下鄉蹲點回來以後表現怎麼樣?”
陳景明交代了一下李志勇最近的工作情況,回去就跟廖參謀長商量,把去防汛點慰問的參謀換了李志勇。
李志勇知道沈蓉也要去,痛快地接受了命令,高高興興地打起揹包跟着隊伍出發了。
周閱海並沒有再做別的事,他只是靜待事情發展。
很多人和事已經發展到了那個程度,只要把他們湊到一起,不用任何推動就能知道它必然會有所變化。
沒用他等太久,五天以後,沈蓉和李志勇就被一輛軍用卡車送了回來,沈蓉被送去醫院,李志勇和那個防汛點的副手馬副營長回部隊彙報情況。
最近幾天連續降雨,防汛工作異常嚴峻,昨天晚上部隊連夜加固堤壩,沈蓉和李志勇都加入進來,跟大家一起夜戰。
下半夜的時候負責人讓沈蓉和回去休息,沈蓉實在支持不住就答應了。
連續幾天,她都跟戰士們一樣住在潮溼的木板牀上,渾濁的江水加了明礬煮完澀得喉嚨要着火,無論大雨小雨每天都泡在泥水裡,身上幾乎就沒有乾爽的時候。
她這才知道自己堅持要跟來是一個多麼大的錯誤。
可後悔也沒用,抗洪前線車輛緊張,絕對不會因爲誰堅持不住就專程爲她派車離開的。
而且她要是臨陣退縮,那她以後在報社就真的混不下去了。
即使是市長的女兒,主編也不會再讓她報道任何重要新聞了。
沈蓉從小聰明要強,知道這個時候就是裝,她也得裝得積極主動!
所以她一直咬着牙堅持,只有在這種後半夜實在堅持不住的時候纔會聽從勸告離開。
她單獨住在軍營旁邊的一個小窩棚裡,跟防汛點的兩名通訊女兵一起住,回去的時候要穿過一條樹林中的小路,距離很近,後邊能看到忙碌的工地,前面能看到營地的燈光,所以她謝絕了護送,自己跑了回去。
跑到半路,穿着解放鞋的腳底忽然一陣尖銳的刺痛,幾根釘子扎進了她的腳裡。
沈蓉疼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釘子上還帶着木板,拔不下來也走不回去,她只能坐在地上呼救。
可工地上號子震天,她微弱的呼聲根本就聽不到,營地那邊又沒什麼人,老半天也沒人來救她。
正在她急得直哭的時候,終於有人聽到跑了過來。
是李志勇。
李志勇要扶起沈蓉要揹她回去,被她嚴辭拒絕,說什麼都不讓他近身,讓他去找通訊女兵過來扶她。
李志勇非常聽話地去找那兩名女兵了,可是很快又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一名女兵守在電話邊值班,另一名不在窩棚裡,根本找不到。
李志勇並沒有靠近沈蓉,而是非常有眼色地跟她商量,他可以去找男兵過來揹她,讓她再等一等。
李志勇說着又跑了出去,一會兒氣喘吁吁地回來,“張營長讓我揹你回去,現在工地正忙,請你……配合一下。”
看他的臉色就知道,張營長的原話肯定比這個難聽很多。
確實是這樣,他們本來就是來慰問的,受了一點小傷,一個大男人不能把傷員揹回去,還非得讓十萬火急的抗洪現場的戰士背,已經好幾天沒睡過整覺的張營長肯定火大!
李志勇又補充,“張營長說這條路晚上村裡的民兵運過木板,肯定裡面有帶釘子的,說不定還有別的落下了,不能再走了。”
沈蓉腳上一剜一剜地疼,血已經**了鞋子,她只能讓李志勇揹着她回去。
李志勇很規矩地揹着她,還不忘趁機表白,“小蓉,我喜歡你。我跟你接觸過,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你給我個機會吧。”
沈蓉趴在人家的背上,又是走在一條烏七抹黑的小路上,並不太敢說刻薄話,只含含糊糊地答覆他,“等回去再說。”
說完這句話,她只覺得身子急速下墜,頭上狠狠一痛,就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就是迷迷糊糊地躺在李志勇的懷裡,兩個人都只穿着內衣,被一羣找到他們的解放據戰士圍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