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幾次試圖在市政府門口和軍分區門口下跪苦求,試圖把動靜鬧大,沈家人或者部隊礙於影響,能把他們送回老家,可都被迅速地治服了,他們使出渾身解數也沒折騰出一點風浪來。
幾天以後,沛州某郊區看守所的大門打開,灰頭土臉的一家人誠惶誠恐地走出來,李大伯甚至對着哐噹一聲關上的大鐵門深深鞠了一躬,才帶着一家人落荒而逃,自此悄無聲息地消失。
而在沛州市裡,李家人的痕跡也在迅速被抹掉。
李志勇被押赴看守級別最高的勞改農場,沈老太太甦醒以後用最快的速度恢復了一頓能吃三大碗的食量。
沈市長在跟沈蓉深談一次以後默許了她留在沛州的決定,又恢復了忙碌的工作,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生活秘書老趙甚至給他在辦公室裡安了一個文件櫃模樣的衣櫃。
而沈蓉請了長假,幫助丁月宜照顧家裡。
沈老太太能吃也能拉,癱瘓在牀,脾氣比以前更加暴躁蠻橫,稍有不合意就摔東西揍人。
丁月宜和沈蓉都身材嬌小,搬動人高馬大的沈老太太就成了最艱難的工作。
一次丁月宜就因爲沒扶住,把沈老太太摔了一跤,被沈老頭拿着擀麪杖追打,沈蓉上去攔,差點被把一隻胳膊打骨折。
有沈老頭看着,丁月宜母女又不敢給沈老太太控制飲食,每天不知道要尿多少次牀,每次搬動沈老太太都成了母女倆的一場劫難。
而後勤部送來的保姆也被沈老頭趕了出去,家裡有媳婦有孫女,還要找個白吃飯的來伺候老太婆?真是沒見過這麼敗家的!
老太婆就是讓這兩個黑心尖兒的給折騰殘廢的!就得讓他們伺候着!
從此沈老頭就把監督丁月宜母女二人伺候老太婆當成了最大的任務,出去吹牛都不忘了隔兩個小時回來看看,老太婆的褥子要是溼的,要是想吃沒吃上,他的擀麪杖說掄就掄起來!
沈蓉去找沈市長哭訴,沈市長只會給她一點零花錢,然後安慰她伺候奶奶辛苦了,不過這是爲人子女應該做的,囑咐她好好照顧奶奶,不要跟爺爺計較。
幾次以後,沈蓉終於明白,不但爺爺認爲奶奶的病是她的錯,就是父親,也認爲是她的責任,要不是她遇人不淑,奶奶也不會慘遭橫禍。
最近幾次她去找父親,已經很難再見到他了……
沈蓉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她才二十二歲,她的人生難道就要在爺爺的打罵奶奶的屎尿中度過嗎?
還有母親,已經不再是那個什麼都能幫她解決美麗優雅的母親了,她變得乾瘦蒼老,神經質般地緊張兮兮,這個家她待不下去了!
可她申請回單位上班,申請單位宿舍都被駁回了。單位領導說得很善解人意,“你的困難領導和同事們都理解,你不用過意不去,回家好好幫你媽照顧家裡吧!”
“你家裡遭了這麼大的事,母親剛生產,有幼小的弟弟,奶奶又需要人照顧,單位體諒你的難處,給你無限期放假,什麼時候家裡的事都解決完了再來上班。”
解決完?什麼時候能解決完?等弟弟長大?等奶奶老死?那她的人生呢?誰考慮過她的感受?她纔是受害者!爲什麼就沒人想想她的苦!
沈蓉的壓抑在沈老頭讓她騰房間的時候徹底爆發出來。
沈峰年末從學校畢業,準備回沛州工作,馬上要回來實習,讓沈蓉給她騰房間,他要回家住了。
沈蓉震驚極了,“憑什麼讓他住我的房間?!家裡不是還有一間空房嗎?”
沈市長家四室一廳,是沛州市政府大院裡最高級別的領導住房,他們夫妻一間,沈老頭沈老太一間,沈蓉一間,還有一間空着。
沈老頭說得理直氣壯,“那間給小玫留着,她每次回來都住那間。”
其實這也是沈市長默許的,他讓沈蓉搬到他和丁月宜的房間,小四總是一宿一宿地哭,讓沈蓉過去幫着丁月宜照顧一下。
而他就常住辦公室了,“就在一個大院裡,跟回家住也沒什麼區別。小玫本來就不願意回家,不給她留個房間她更不回來住了。”
沈蓉覺得這個理由可笑極了,“沈玫一個月能回來一次嗎?憑什麼給她單獨空出一間房?”
然後氣憤地質問沈老頭,“你忘了她拿菜刀追着你砍了?我奶癱瘓這麼長時間,她回來看一眼了嗎?就這樣你還向着她?”
沈老頭一向只聽自己想聽的話,說自己想說的理,跳起來就去拿擀麪杖,“你還敢提你奶!你奶癱巴了還不是你這個災星給作的!你還敢跟我大小聲了!我打折你的腿!”
沈老頭自從沈玫找了陳景明,就開始看她什麼都好,別說不痛不癢地給她留個房間,就是給她點陪嫁,只要不是太多,他都不會反對!
這個孫女找的孫女婿以後對沈家可是有大幫助的!他出去吹牛都多了個讓人羨慕的說項!
沈老頭自認自己可不是目光短淺的普通人!要不是當年他聽兒子的把祖業都捐了,他們家能這麼風光?
沈蓉被沈老頭拿着擀麪杖追下樓,甚至跑丟了一隻拖鞋,光着腳站在掛着霜花的枯草地上羞憤得無地自容。
而更巧的是,沈玫正推着自行車站在不遠處等人。
沈蓉看着她身上的新大衣,頸間的大紅羊毛圍巾,漂亮的女士坤車,還有手腕上閃亮的鑽表,心裡的怒氣再也忍不住,怒氣衝衝地向她衝了過去。
“沈玫!你以爲你找了個好對象就能全世界都圍着你轉了?!你別臭美了!就你那臭名聲,陳景明眼瞎,他們家那麼多大官的眼可不是瞎的!
你就等着被掃地出門吧!我看你到時候還怎麼做人!我看到時候那些巴結你的人怎麼糟蹋你!我就等着!”
沈玫被她這麼喊一通,竟然沒第一時間過去揍她,而是看看迅速圍上來的人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諷刺地笑了。
“喲!這是誰家的鄉下親戚啊?真是土死了!嘖嘖!看你跟瘋婆子似的,渾身一股騷臭味兒,趕緊離我遠點!薰死人了!”
女人最能抓住女人的痛處,沈玫的這番話比打沈蓉兩耳光還讓她難堪。
她在家不能出門,爲了伺候沈老太太,只能穿最破舊的衣服,洗乾淨了也是隨時會被扔上飯菜,被沾上她的屎尿,時間長了她已經不在乎自己這身衣服了。
可沒想到這樣被沈老頭趕出來,在她最恨的沈玫面前丟人。
沈蓉努力嚥下眼裡屈辱的淚水,在周圍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人羣面前把下巴揚得高高的。
“沈玫,我就等着看咱倆誰的笑話大!陳景明跟李志勇一樣,就是想玩玩兒你!等你被人家玩兒夠了,就還跟上次一樣被一腳踹開!你笑話我?至少李志勇一門心思要娶我!你呢?陳景明能娶你?就你那臭名聲!你做夢吧!”
沈玫頓了一下,還沒等她說話,人羣外忽然傳來一個沉穩悅耳的聲音,“不好意思,這位同志,你可能得失望了。我和我的家人都時時刻刻地在盼着能把小玫娶進門,也正要跟小玫和她的長輩商量結婚的事,只要她願意嫁給我,我隨時都會娶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