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以前聽周爺爺和他的老工友們說過很多次,就在今年的農曆八月二十六,千山漁場發生一起震驚全國的敵特殺人潛逃事件。
她之所以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爲八月二十六是周爺爺的生日。
而且這起事件影響巨大性質惡劣,聽過的人很難忘記。
事情還得從千山漁場說起。千山漁場是渤海灣最大的漁場,也是離沛州最近的漁場,它毗鄰千山島,在海邊的規模堪比一個小城,是整個華北和華東地區最大的海產品基地。
前世,就在今年的農曆八月二十六,千山漁場通訊隊的隊長壓下了上級發來的海浪預警,還私下通知加大生產任務,讓全漁場的絕大部分船隻都出海作業,最後幾乎都翻在了海里,造成了巨大的人員和船隻損失,致使整個千山漁場一年多不能正常運轉。
而那名通訊員將漁場的全部通訊設備都毀壞,殺害了兩名漁場重要領導,炸燬漁場馬上就要起錨入海的大型遠洋漁業船,營救出一名被捕的敵特駕船逃跑。
通訊徹底中斷,人員和設備損失嚴重,海上又有狂風巨浪,最後那幾名敵特順利逃脫,成爲建國史上非常著名的敵特破壞事件。
周小安在琢磨着給廠裡解決糧食問題的時候正好接到小土豆的信,他去的就是千山島,周小安馬上想起了這件事。
如果能阻止敵特破壞,他們跟漁場的關係就不用說了,要弄點物資當然不在話下。
所以準備了兩天,劉廠長親自帶隊,開了廠裡五輛軍綠色的解放牌大卡車,拉着十幾名幹部工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周小安跟着劉廠長、唐副廠長坐在頭車裡,美滋滋地給他們分水靈靈的大秋梨。
唐副廠長也不跟她客氣,把裝着老伴兒給他烙的玉米餅的袋子交給周小安隨便吃,拿起梨來就咬了一大口,“嘿!真水靈!”
真是幾年都難得能見到這麼水靈的秋梨了,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周靖遠那邊的華僑特供。
周小安採訪周靖遠這個任務到底是什麼意思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大家也清楚周靖遠是知道的,可他思女心切,自己願意鑽這個套,願打願挨的事,做得也就異常順暢了。
只是劉廠長、唐廠長這些見慣世情的老革命想得長遠一些,對周小安捲入其中並沒有其他人的羨慕,對她能得到周靖遠青睞並且享受華僑特供也不覺得是多好的事。
這個任務做到最後,也許最爲難的就是這個心思單純善良的小姑娘了。劉廠長私下裡表態過好幾次,“以後無論怎麼樣,咱們鋼廠總會有你的位置。”
周爸爸給周小安帶來的只有安全和溫暖,她當然不會理解劉廠長他們的擔憂,更不會明白他們爲她留着退路的愛護,但內心還是非常親近感恩的。
周小安又拿出一袋小點心,每人手裡塞幾個,“你們嚐嚐,自己家裡做得,特別好吃!”
她年少坦率,讓兩位經歷了諸多風霜世故的老同志覺得越發可貴,都笑着接受了她的水果和零食。
這些吃的當然是周爸爸給準備的,後面車上的行李裡還有不少呢。小叔只給她換了一把柯爾特m2000,世界著名的女士用槍,小巧卻威力巨大,性能比她那把小巧的勃朗寧要升級很多。
他們都沒阻止她出來,周爸爸少年時期就環遊世界,當然不會把女兒關在家裡。而小叔在她經歷了一次又一次危險之中安全自保之後,也開始努力讓自己信任她。
無論多想保護她,她都不是一個只能躲在家人羽翼下的平凡女孩兒,只能給她儘可能多的愛護和自由。
一路上風餐露宿,周小安和寧大姐幾名女同志被特殊照顧,一直在駕駛室裡坐着,其他男同志都裹着軍大衣在露天的後車鬥中白天黑夜吹冷風。
但大家的精神都很好,一路歡聲笑語,迎着風大唱革命歌曲,停車休息的時候燒熱水泡苦丁茶去火,沒有一個人覺得這樣的顛簸簡陋有多艱苦。
車隊並沒有直接去千山漁場,而是在中途轉個彎兒停在了一家瓷器廠,唐副廠長下車交涉了半個小時,兩輛卡車開進去裝滿粗瓷大碗和搪瓷盆大茶缸子出來了。
接着又停在了鐵鍋廠、塑料製品廠,鐵鍋、鐵鏟、塑料桶,足足把五輛卡車都裝滿才浩浩蕩蕩往千山漁場進發。
周小安瞄了幾眼後面那幾車東西上的生產廠家就明白了,這都是鋼廠的關係戶,唐副廠長和劉廠長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這是拿了私貨去漁場換食品呢。
這招兒在糧食緊缺初期大家都用過,去附近農村換糧食換土豆地瓜換蔬菜,一開始也能換來不少,後來農村也徹底沒糧了,有物資也沒用了。
最後一天的上午,眼看就要到千山漁場所在的千山鎮了,周小安看看手錶上的日期,農曆八月二十五,明天就應該是海上有大浪開始突然漲潮的日子了,可天氣卻是出奇地好,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哪裡有一點壞天氣的樣子嘛!
莫非這個世界不會有那場大潮?
周小安有點忐忑地不停擺弄着手裡的小收音機,不過也知道擺弄它沒用,人家漁場跟上級單位用的是特殊波段無線電,她的收音機是收不到的,而且遇到重要事件一般都是電話或者電報通知。
周小安放下收音機好奇地看着海邊小鎮跟內陸完全不同的風物,走一步算一步吧!要是不出事兒豈不是更好!
車停到漁場厂部門口,有幹事拿着介紹信去跟門衛交涉,周小安的車門就被人敲響了,小土豆咧着一嘴白牙欣喜地等在下面,“安安!快下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周小安一看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小孩兒曬得都能反光了!那口白牙簡直可以媲美黑人兄弟了!
小土豆離家半個多月了,中秋節都沒回家,看見周小安非常高興,興奮得眼睛亮晶晶得,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眉頭卻越皺越緊,“安安,你怎麼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