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抵在辦公室通往檔案室的小門上,看了一圈只有他們三個人的辦公室。
王大剛站在門口,萬順站在窗口,她不用想也知道,剛剛消失的那個人肯定已經把檔案室通往走廊的門也堵上了。
王大剛是廠裡的老工人,工齡八年,家裡父母俱全,都是有據可查的,剛剛說回家修煤棚子的工人她雖然叫不出名字,可對臉卻是很熟悉的,應該也是工齡不少於三年的工人,而且家也在鋼廠家屬區。
而萬順和出去的那個人,她就完全沒印象了。
鋼廠只基層工人就幾萬,她不認識很正常,可以她的記憶力,如果對他們完全沒印象,那就只可能是去年她昏迷住院期間從其他工廠調過來的工人,或者如他自己所說,他根本就不是鋼廠的工人。
周小安看着窗外雜亂的虯枝在窗戶上畫出的猙獰影子,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他們不可能是廠外人員,否則再大膽也不敢這麼明目仗膽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威脅她。
可他們也不可能是真正的鋼廠工人,他們鋼廠是國家重點單位,即使是別的單位調職過來,政工科也會仔細覈查出身來歷。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是冒名頂替混進廠裡的!
而且是最初來到鋼廠的時候就已經把原來的人換掉了!
所以萬順才說他現在還不是鋼廠的人。
周小安眼睛重重一眨,馬上猜到了他們找她的目的,讓她換檔案!
鋼廠在前段時間敵特調查之後又開始全面徹查廠裡的工人,現在更是趁着工業部檔案普查的機會配合公安進行調查,他們進廠時的檔案可能沒問題,可要徹查的話就不能保證不出紕漏了。
這只是周小安電光火石之間一瞬的想法,王大剛和萬順看着她背靠在門上一動不動,臉色發白眉頭緊皺,被逼到角落裡的小兔子一樣,兩人對視一眼,都很滿意她的反應。
對付這樣的一隻小兔子,真是完全沒什麼挑戰性的工作。
王大剛慢悠悠地往周小安這邊走,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樣子,“小安老師,咱們先不填表格,我們得請你幫個忙。”
周小安不動也不說話,等着他們亮底牌。
萬順頻繁地看向窗外,抱着胳膊看王大剛逗弄陷阱裡的獵物一樣威脅着周小安。
“小安老師,我真不想嚇着你,不過咱們談正事兒之前還是得先立個規矩。”王大剛從沾滿機油的工作服口袋裡掏出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烏沉沉的刀身,刀刃也閃着烏光,一看就是工人自己用車牀在車間裡車出來的,上面還有深深的血槽和鋸齒,是一把讓人頭皮發麻的殺人利器。
“現在厂部裡沒人了,你叫是沒人聽得見的。”王大剛把玩着手裡的匕首,一步一步逼近周小安,高大的影子慢慢壓過來,比任何話都讓人心生恐懼。
“不讓我們滿意,你是走不出這間屋子的,你明白吧?”王大剛把匕首貼上週小安的臉,冰冷的寒意瞬間穿透皮膚,讓人骨子裡都要打冷戰。
“對了,你小叔,沈將軍,還有一小時十分鐘才能到,”王大剛擡腕看錶,“咱們得在這一小時之內完事兒,要是做不完,那你可就真回不去嘍!”
窗口的萬順又往外看了一眼,從同樣髒污的工作服裡掏出一把烏沉沉的手槍,“對付你小叔,我們就得用上這傢伙了。”
然後兩人同時解開工作服,讓她看見了他們身前綁着的土黃色炸藥包,“咱們爭取讓大家都能平安回家吃飯,不見血不送命,你覺得呢?”
周小安在越貼越緊的匕首下微微點頭,“你們想讓我做什麼?”她留下來沒走,就是想弄清楚這些人想幹什麼。
寧大剛又從衣服裡掏出一個大檔案袋,裡面是十幾份檔案,“先把這些都替換了。”說着拎起周小安的後脖領子,拎小動物一樣單手輕鬆就把她拎起來進了檔案室。
周小安也不做無謂的掙扎,任他拎着。
消失的那名工人果然靠在檔案室門邊的牆上,看王大剛拎着周小安進來,衝他們咧嘴笑了一下。
周小安開始一份一份地找檔案替換,替換下來一份王大剛收走一份,“別跟我耍花樣拖延時間,這事兒辦不完咱們就等你小叔過來,大不了炸了厂部咱們同歸於盡。我們幾條賤命死也就死了,不值錢!你們要做亡命鴛鴦正好陪我們下地獄!拉個將軍和全國先進標兵做墊背的,老子可值了!”
門口那名工人也接話,“炸了檔案室,還省得換檔案了,大家都無根無蒂,多好!”
周小安確實沒有拖延時間,用正常速度找檔案換檔案,甚至比平時還快一些,她也不想小叔過來跟這幾個人遭遇。
到時候她就真的控制不了局面了。
但是她還真不怕他們炸了檔案室或者厂部,如果真這麼簡單他們幹嘛不直接炸了還用這麼大費周折?肯定是有必須暗中操作的理由才鋌而走險的。
周小安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把所有的檔案都換完了,王大剛很滿意,伸手又要去拎周小安的脖領子,周小安後退一步躲開他沾滿機油的髒手,“還有什麼事?別整沒用的,趕緊說吧!”
王大鋼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來。這人闊口方鼻,就是在做這種威脅人性命的壞事,也沒什麼陰森或者齷齪的樣子,跟大家印象裡的壞人形象完全不搭邊,可做出來的事卻相反了。
他忽然出手如電,一把狠狠薅住周小安的頭髮,扯着她的頭皮就把她拎了起來,“老子說什麼你就給老子幹什麼!否則我扒了你的皮放風箏!明白?”
表情瞬間猙獰起來,渾身上下都是亡命徒的戾氣。
周小安的頭皮簡直要被扯下來,痛得眼淚瞬間就充滿了眼眶,她咬牙忍着王大剛身上的汗臭和油泥味兒,閉了閉眼睛表示聽明白了,眼淚也跟着淌了一臉。
王大剛很滿意這個效果,鬆開她的頭髮,還幫她整理了一下小辮子,“把臉擦擦,又沒讓你脫褲子,你哭什麼哭!”
門邊守着的人跟着嘿嘿獰笑了兩聲,卻並沒有出言威脅或者調戲周小安。
周小安拿出手絹擦乾臉上的眼淚,王大剛湊近了仔細看兩眼,確認沒什麼痕跡了才滿意點頭,“別哭了啊!再哭把你眼睛摳出來當泡兒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