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林擋着,高大妮看不到裡頭坐着的宋恩禮,楊超英卻是正好能把她那副醜陋的嘴臉看個一清二楚。
這樣的事情她以前在鋼鐵廠裡見得多了,無非就是誰家的親戚朋友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鄰居眼紅別人的好工作抱着僥倖心理來頂包。
楊超英滿腔正氣壓不住,“紅……”
宋恩禮朝她眨巴眨巴眼,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她可不想在這兒跟高大妮再來次正面交鋒,被人一口一個“媽”的叫,還不夠丟人的。
楊超英會意,跑過去擠到小林身旁耳語幾句,把門堵得嚴實,“你開玩笑呢吧,那救人的姑娘我見過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你是她從孃胎裡帶出來的閨女?”
對於這種臭不要臉的人,她真恨不得給她倆大耳刮子。
小林也是樂呵得不行,“我說你這姑娘也真逗,要頂包好歹也打聽打聽清楚,人活雷鋒早就來報道過了,你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你知道醜字兒咋寫不?”
“這不可能!”高大妮想也沒想,嚷嚷道:“姓宋的婚事黃了,她咋還可能待在省城!”
看她這德行,似乎只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宋恩禮當不成軍嫂,馬上就要被趕回鄉下。
“這會兒咋不叫媽了?不要臉,年紀輕輕的就學會招搖撞騙就你這品德還想進肉聯廠,昨晚上沒睡醒還是給你睡魔怔了?”楊超英把小林推出去,直接把門給關了。
隔着門都還能聽到外面的理論聲。
“這啥人啊紅旗姐?”楊超英問。
“你姐夫同事家的大閨女。”宋恩禮無奈的把跟高家的恩恩怨怨撿大概跟她講了一下,聽得楊超英那叫一個怒火中燒,“這世上咋就有這麼臭不要臉的一家子!”
不過馬上她又哀聲道:“唉,李利民一家子還不就那德行,尤其他那妹妹我瞧着就跟剛那女的一德行,說是怕我把錢拿回孃家讓我倆結婚後把工資全部上交,我叫問她那我吃啥?你猜她咋說的?”
宋恩禮搖頭。
奇葩的思想她還真是摸不着頭緒。
“讓我和李利民回我孃家蹭飯去呢,最好乾脆搬我孃家去住,做他孃的青天白日夢!他娘還說了,以後生男娃他們幫着養,生女娃就讓我孃家養去,而且生出男娃才準去扯證要不就先搭夥過日子,嘿我就奇了怪了,我是沒人要了還是非李利民不可了!”
“我現在特支持你到省城來,真的!以後有啥需要幫忙的跟我說。”宋恩禮拍着她肩膀安慰道。
簡直太過分,沒見過這麼不把女人當人的!
兩人聊了一會兒,楊超英噼裡啪啦倒豆子似的把那些個窩火的事全跟宋恩禮倒了一遍,心裡也舒暢許多。
很快,小林打發了高大妮走,順便買了三根綠豆冰棍回來,一人一根。
楊超英和宋恩禮一人遞過去五分錢,小林死活不肯收,“說好了請你們的。”
“這是給你的跑腿費。”宋恩禮把錢塞他手上。
小林年紀不大,保衛的工資也不高,掙點錢不容易,心意到就行。
小林拗不過她,收了她的,但到楊超英給他錢,人直接跑了。
宋恩禮回宿舍樓做晚飯的時候,順便就把剛纔在肉聯廠發生的事跟陳大梅她們當笑話說了,也希望藉着這個機會讓她們把話傳到高國慶耳朵裡,好好管教管教他們家的孩子。
誰知道高大妮下樓時看到她在,咣噹就把手裡裝有髒衣裳的臉盆摔她菜案上,那雙不咋挺拔的奶子也跟着抖了抖,“你都當不成軍嫂了,憑啥還住這兒!”
宋恩禮攔住欲幫她說話的陳大梅,反問她,“你有啥資格不讓我住這兒?部隊你家的?”
高大妮剛欲回嘴,宋恩禮直接把他們家膩着污垢的臉盆掀地上,髒衣裳撒了一地,“剛在肉聯廠沒讓人把你送公安已經不錯了,下次再敢揪着我別怪我去找你爸理論!看你爸到時候不把你也送回鄉下去!”
本來家裡就沒啥新鮮菜,這幾片白菜葉子還是陳大梅給的,被這麼一壓還咋吃!
想想就火大。
她脫下圍裙摔小矮櫃上,連菜案帶上面的菜一股腦兒抱出去丟了。
高大妮從來還沒見宋恩禮這麼生氣過,尤其是最後那句話着實把她嚇到,老老實實撿起地上的髒衣裳塞回臉盆裡躲出去洗去了。
要知道本來她爸是打算他們兄弟姐妹全送回鄉下的,如果不是她一直懇求說自己留下來幫着做家務洗衣裳,估計現在也早在火車上了。
“嫂子!”宋恩禮丟完東西往回走,聽到有人在後面叫她,虎着臉回頭,“幹啥。”
小孫嚇了一跳,支吾道:“副,副團長說師長說晚上吃麂子,不回來吃飯了。”
“他們幾個人?”
“十,十幾二十個吧。”
阿五前晌兒抓的那隻麂子不大,這些個當兵的飯量又大,宋恩禮怕他們吃不好,吹了聲口哨招呼阿五再去抓倆只山雞過來。
部隊駐紮的地方靠山,林子裡有的是野味,阿五很快便從空中一爪子投下一隻。
宋恩禮撿起地上已經摔暈過去的山雞,“把這個拿去給師長,就說是阿五抓的給他們加菜。”
“知,知道了……”小孫抱着山雞敬了個禮,跑得飛快。
宋恩禮在後面直搖頭,“好好的孩子,咋就結巴了呢。”
蕭和平沒在,她也懶得再炒菜做飯,用大砂鍋蒸了一鍋臘味煲仔飯,一來一往,天都暗了。
她把整個砂鍋揣布口袋裡,拎着出門去找楊超英。
那姑娘手上沒啥錢,肯定捨不得吃捨不得喝。
砂鍋很燙,很快布口袋也變得很燙,燙得拿不住手。
宋恩禮剛把布袋連砂鍋放在路邊的矮樹樁上準備晾晾涼,又聽見背後有人叫她,“紅旗。”
聲音還挺溫和。
她好奇回頭,嚴朝宗正推着自行車站在昏黃路燈下,雙眼含笑看着她。
“大叔是你啊。”宋恩禮很是欣喜。
之前給盛利奶粉的事她就想起過這個男人。
奶粉廠應該也是食品公司的,只要認識他一個,以後不管拿出來啥都比較好搪塞,只可惜當時沒想到這層,讓人給走了。
這回必須把握機會!
“對,是我,你一個人站這兒幹啥,迷路了?”嚴朝宗心裡想,要是迷路了多好,那他就能把她給撿回家去。
打從那天在火車上遇到她後,這幾天上下班他有意識的把交通工具換成了自行車,就是爲了有那麼一天能在路上與她不期而遇。
宋恩禮覺得他說話很有意思,忍不住笑開,“我今年二十歲不是兩歲,咋可能迷路。”她指指矮樹樁上的布口袋,“我等這個涼呢,燙得拿不住。”
“這是啥?”
“煲仔飯,是我的晚飯,大叔你吃了沒?”
“沒,剛下班。”其實他早下班了,這是從家裡出發打算去飯局。
宋恩禮把布袋子拎起來給他掛車龍頭上,手指捏着耳垂降溫,“那請你吃吧,還沒謝謝你告訴我肉聯廠工作的事兒呢。”
“一起吧。”
“啊?”
“你不是沒吃飯嗎?”嚴朝宗打開布袋子看了眼,熱騰騰的冒着誘人的香氣,“這麼大一砂鍋飯我哪兒吃的完,一起吃吧,不要浪費。”
宋恩禮馬上道:“對,那我們去國營飯店吧,我本來以爲你要回家,如果你不着急的話,我想好好請你吃頓飯。”
“這個已經是請我吃飯了。”
“這個不算。”她推他自行車後座,“走吧走吧,給我一個巴結你的機會。”
嚴朝宗笑着問她,“你幹啥要巴結我?”
“我想跟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