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禮撒丫往樓下跑,直奔校門口不遠處那輛威風的紅旗轎車,激動程度不亞於那時候上機場接她爸。
“砰”一聲,車門關上。
“大叔,你啥時候回來的?”
嚴朝宗笑着把一隻禮盒拎給她,“剛剛。”
宋恩禮拿過去便拆了,裡頭裝着一隻很精緻的枕頭,她仔細摸了摸,“珍珠?”
“嗯,聽說姑娘睡珍珠枕可以美容養顏,剛好有人給我弄了點東珠,正好給你。”
“這禮物我太喜歡了。”嚴朝宗不說,她自己都沒想到這茬兒。
“喜歡就好,考得咋樣?”
“你應該問我默得咋樣,楊廠長已經提前讓我背過答案。”
“他倒是熱心。”嚴朝宗幫她把枕頭裝回禮盒,“聽說我們家現在多了一小姑娘總有人愛往我這兒遞些小零嘴,辦公室都堆滿了,等會兒我讓小田一塊兒給你送宿舍去。”
無意中注意到宋恩禮手腕上的梅花表,嘴角的笑稍微僵了僵,“怎麼不帶我送你的那隻呢?”
蕭和平也戴着一款類似的梅花表,他見過。
“太貴重了啊。”宋恩禮這話倒不假,雖然她戴這表多半原因是因爲這是蕭和平送的,不過就算蕭和平沒送這表,她也不可能上着班帶歐米伽。
哪怕都是進口表,歐米伽和梅花那也不是一個檔次的,起步價就差很多,就蕭和平給她買的這款算是國內專櫃裡的梅花定頂配也才四百不到,要是便宜的,滬市第一百貨專櫃裡二百也有,還能糊弄,可歐米伽基礎款就得四百多。
所有人都是緊衣縮食,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她要是戴這麼貴重的東西招搖過市非得讓人針對成階級敵人不可,要不然以蕭和平那臭美的勁兒,早他娘搞個勞力士啥的戴戴了。
嚴朝宗點頭,“是我沒考慮周到,這樣,我回頭給你買只紅旗,正好襯你的名字。”
“這個可以。”宋恩禮沒拒絕,“大叔你記得給我買個好看的款,回頭我請你吃飯,算是補償你生日,不過這會兒我得去上班了,遲早早退可是要扣工資的,都扣光了我可就沒錢還你了。”
她抱着禮盒打開車門,“零嘴啥的你先給拿小院兒吧,要是想吃了我就自己去拿,反正近的很,不然這一大堆一大堆往宿舍搬,人來人往的容易讓人害紅眼病。”
嚴朝宗又點頭,“聽你的。”
本來想還把她送回去,不過見她活得這麼警惕,嚴朝宗就沒提,只叮囑她凡事以自己高興爲主。
宋恩禮嬉皮笑臉跟他敬禮,“瞭解!我現在可是有後臺的人!”
回肉聯廠之前,她隨便找了個隱蔽處把禮盒收進空間,不然直接把這東西往辦公室抱,她可不敢。
苗大姐他們扎堆問她考得咋樣。
開考後,辦公室裡也分到份考題和答案,爲隨即而來的改卷做準備,大夥兒在看到後面幾大題後,無一不是大罵出題者不地道,這樣的題目別說宋恩禮這種沒上過學的人,就是外語專業的怕也費勁,要知道那可不是一門,是好幾門!
宋恩禮沒事人一樣給自己泡了杯熱茶,又把他們的茶缸子添滿,“我之前翻過不少外語書,雖然說得不咋地但寫個考題應該沒啥問題,再說我不會,不一定別人就會,所以你們就放心吧,我看沒啥問題。”
“這倒也是。”
把心揣回肚子裡,苗大姐繼續拆她的手套,“楊廠長說讓早點把這事兒了了,叫工會和廠委的人捎上外事科晚上加個班把這幾百份考卷先批出來,明早放榜,明天下午組織投票,後天早上正式把人定下。”
“這麼趕。”宋恩禮幫她把散線卷線團。
“可不是,不過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了,但凡參加考覈的都不允許接觸考卷,咱廠委和工會可就你一人,等會兒下班你就能回宿舍休息。”說到這事,苗大姐又愁上了,“你說你這考卷吧,它要是落咱們廠委的人手裡還成,萬一是工會的人批的你那可咋整,那些個癟犢子玩意兒,對的也能給你整成錯的。”
她絮絮叨叨的,把能預料到的各種不好的情況都先揣測了一遍。
結果事情還真是讓苗大姐給說中了,的確出問題了,而且比她所預料的情況要更復雜些。
差不多八點半的樣子,苗大姐的小閨女錢淑英跑來敲宋恩禮的門,“紅旗姐,我媽說你的考卷跟魏英華那考卷答案一樣嘞!這會兒辦公室裡都在議論這事。”
宋恩禮纔剛從蕭和平那兒回來,路上攢的一身寒氣還沒完全褪去,抱着熱水袋眼睛瞪老大,“咋可能!”
雖然是照着答案背的沒錯,可是真正做題的時候她刻意用一些同義詞同義句做了替換,包括後頭大題裡的英語法語,只有另外幾種她不擅長的語言纔是照搬,咋可能跟魏英華考得一模一樣。
而且就魏英華,真不是她看不起人,就眼下國內的教育水平一十八九的年輕姑娘要想同時掌握這麼多種語言可能性應該跟阿嗚能開口說人話差不了太多。
這話其實是錢淑英傳錯了。
苗大姐跟錢淑英說的是分數一樣,倆都是滿分,只可惜當時她只是在門口快速跟前去找她的錢淑英交代了一句,錢淑英會錯意,以爲兩人的題目答得一模一樣。
不過就算沒有一模一樣,答案外泄這事兒沒跑。
宋恩禮心裡有數,楊廠長指定不會把答案給其他人,這整個肉聯廠裡最不希望這事再生事端的就是他,而她這兒答案一直都揣兜裡沒給過其他人,所以肯定是某個接觸過答案的人把答案給了魏英華。
楊廠長聽說這事,氣得差點沒把桌子掀了,親自去了趟廠委辦公室把兩人的考卷拿走,一番對比過後更是火冒三丈。
嚴書記特地爲他的小心肝兒出的題,人姑娘自己都沒敢默全乎,反倒是讓那姓魏的小娘們兒給照搬了,這事要是讓嚴書記知道,他怕是要倒大黴!
楊廠長帶着考卷直接去了秘書辦,進門就是劈頭蓋臉一通臭罵。
年輕的男秘書滿不在乎,“大伯你也真是,不就是個考覈嘛,答案能給那姓宋的爲啥就不能給小魏?多招個一個兩個怕啥,咱這麼大一廠還怕多給這十幾塊錢工資嗎?”
“你他娘真是昏了頭了!現在是多招的問題嗎!”楊廠長一大耳刮子抽過去,直接把人抽翻在椅子上,“你知不知道這考題誰出的,要是讓上頭知道,咱倆都得滾蛋!”
這要不是他親妹的兒子,他真恨不得就把這不爭氣的東西給抽死得了,纔剛上班沒倆月就給他捅出這麼大一簍子。
男秘書沒顧得上被抽腫的臉,倒讓他這一通低吼給嚇傻,“誰,誰啊,到底咋回事啊!”
“蠢死你得了!”楊廠長就近拿起秘書辦的電話往省食品公司掛。
嚴書記那兒他不敢去說,只能先跟小田通個氣,小田跟着嚴書記多年熟悉嚴書記脾氣,說不定還能給他出個合適的主意,就算真出不了主意,讓他幫着在嚴書記跟前說幾句好話也成。
相較他這邊的心急如焚,小田那兒實在是過分鎮定,楊廠長幾乎都能想象得到小田這會兒翹着二郎腿叼着大中華的逼德行。
“你急個啥,這事兒我們書記早料到了,有人想往上爬就會有人使手段,好歹也是個上千人的大廠,不出事那纔不正常,倆第一就倆第一,正好還能堵下別人的嘴,不然估計得說小嫂子作弊,回頭投票這事上你給努努力,把那女的刷下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