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這件衣裳我們已經要了,你再讓售貨員重新給你拿一件吧。”宋恩禮一拍王勝男肩膀,“穿着,我送你做新年禮物。”
“這衣裳就剩最後一件了……”售貨員話音未落,軍大衣小姑娘直接扯上王勝男衣領,“脫!”
“嘿,我說你這閨女咋這麼不講理,這衣裳是我家大侄女先看上的,憑啥脫給你。”王秀英氣不平。
“看上,看上你給錢了嗎?”軍大衣小姑娘鄙夷的掃了眼王勝男身上的舊棉衣,掏出兩張大團結拍櫃檯上,“土包子,開票。”
“你是部隊裡的?”宋恩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
外面雖然也有賣軍大衣的,但畢竟有限,而且商店裡的軍大衣不是軍需,跟部隊裡的或多或少有些差別,她每天生活在軍官宿舍樓,幾乎能夠斷定這姑娘身上的軍大衣就是軍需品,而且挺合身,看樣子不是她本人的也得是她家中女性的。
不過看這細皮嫩肉身上搽香的,就算是當兵的也應該是文藝兵啥的,普通女兵每天要操練幹活,可沒這麼好的待遇。
軍大衣姑娘心虛的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重新擡起頭理直氣壯道:“關你啥事?”
“你只要回答我你是不是。”
“我很快就會進入文工團!”
“也就是說你現在不是?”這回輪到宋恩禮不跟她客氣了,她伸手撣撣軍大衣姑娘衣領上的栽絨,垂眸冷冷睨着她,“既然還不是文工團的人,你身上哪兒來的部隊軍大衣?你難道不知道普通人不能亂穿軍裝嗎?這可是對軍裝的褻瀆!更是對軍人對軍隊的褻瀆!”
從高大妮那兒搬來的話,現學現用。
軍大衣姑娘臉都嚇白了,“你,你少嚇唬人!我姐可是文工團副團長!這衣裳是我姐借我穿的。”
宋恩禮冷笑,“就咱師部的?”
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師部文工團就一個副團長,以前倒追過蕭和平的方珍。
“當然!”軍大衣姑娘挺直腰板,又恢復成之前那副了不得的樣子。
她以爲宋恩禮會害怕,然而宋恩禮並沒有,她只是氣定神閒的擡了擡眼皮子,“非軍人穿軍裝,別說你姐是文工團副團長,就是師長都不好使!一旦舉報你跟你姐都沒好果子吃。”
“就是!”王勝男跟着幫腔,“還文工團解放軍呢,居然在老百姓手裡搶東西!回頭上部隊舉報你!”
爭執歸爭執,三人都不是仗勢欺人的人,誰也沒有把蕭和平擡出來壓制對方,也不願意給蕭和平找麻煩。
“我纔不怕你!有本事你去舉報,這破衣裳我還就不要了!誰稀的。”軍大衣姑娘估計是第一次被人擡槓,居然真讓兩人唬住,氣沖沖的瞪了售貨員一眼,走了。
售貨員叫她瞪得莫名其妙,也忍不住發脾氣,“這姑娘咋跟野狗似的,逮誰咬誰,我又沒得罪她。”
她快速開好票,宋恩禮搶在王勝男之前付了錢。
普通的呢絨罩衫,羊毛成分不多,不要票但是價格高,花了三十二塊八。
貴得王勝男不敢穿,當場脫下來差點沒叫退了,最後還是王秀英讓售貨員給她包好,帶回家過年穿。
三人的心情並沒有受到剛纔那事的影響,宋恩禮又給王秀英買了身呢絨衣裳,給蕭鐵柱也買了一身呢絨的人民服,那老頭在某些地方跟蕭和平比較像,比如好吃好打扮,宋恩禮覺得他肯定高興。
至於線衫。
手上實在沒有足夠的毛線票,視線只得從那些個紅紅綠綠上面一掃而過。
宋恩禮還想給蕭家三兄弟也買,但王秀英反對,“纔剛給做的新棉衣還買個啥,浪費錢,再說你那仨哥哥平日裡也就種種地,穿好看了給鋤頭看吶?”
“看您說的,大哥二哥三哥聽見該傷心了,要不這樣吧,我宿舍裡還有幾斤毛線,是人從毛線廠弄來的處理品,回來娘帶回去讓大嫂三嫂給他們織,對了,二哥那事有啥動靜沒?”
“有個啥啊,各個都是奔着錢來的,開口就是三十六腿兒自行車,也不知道這是嫁閨女呢還是賣閨女。”王勝男義憤填膺。
“要是真有合適的,三十六腿兒和自行車倒也沒啥,娘仔細相看吧,合適就把我那自行車直接推去,反正也沒騎幾次還是新的,我跟蕭和平我們另外買了輛新的呢。”
別人家兒媳婦,只巴不得把婆家的一分一釐都給摳走,她這小兒媳倒好,從來有啥不藏私,連老二結婚都還準備自己倒搭一輛自行車,王秀英聽着就覺得暖心。
到底是仙女兒,爹孃都在天上的教出來的閨女就是不一樣。
其實她真的很想問問宋恩禮年底他們結婚她爹孃能來嗎,哪怕看一眼都好,可蕭和平在電話裡千叮萬囑不能當着宋恩禮的面提她爹孃,她只能把話當成口水咽回肚子裡去。
“這事兒啊,等你回去再相看,你眼光好,娘和你二哥都信得過。”
“唉。”
雖然王秀英不同意,宋恩禮還是給蕭家三兄弟一人買了雙裡頭長毛的大頭皮鞋,雖然不好看,但是暖和結實,哪怕下地都不怕;而周娟跟丁俊蘭,除了一人一雙765皮鞋,還多了一瓶雪花膏。
至於孩子們嘛,各種糖果餅乾也都買齊全了。
在國營商店這一通採買,出來的時候三人手上全拎得滿滿的,宋恩禮又帶着她們去了供銷社和副食品商店,另外購置了一些需要的東西,然後一塊兒回軍官單身宿舍。
門口的警衛員見她們拿着那麼多東西回來,敬禮後非常熱情的要幫她們把東西拿上樓,不過被宋恩禮拒絕了。
這樓裡住了幾個妖魔鬼怪,萬一叫人看到了又得沒事找事。
軍嫂們沒見過王秀英,宋恩禮一路跟她們介紹過去,大夥兒都挺客氣,王秀英看得出來這些人平時跟宋恩禮相處的挺好,心裡有數小兒媳在這兒沒吃虧,也就踏實了。
“娘,我們就住這屋。”宋恩禮掏出鑰匙開了門,把東西擱桌上,又接過王秀英手上的東西往桌上擱。
王勝男的實在沒地兒放,就只能暫時擱地上。
王秀英仔細把屋裡看了一圈,傢俱不多,但挺乾淨整齊。
牆角幾個瓦罐罈子,籃子裡裝着好幾顆新鮮的白菜蘿蔔,煤球爐燒得旺旺的,仔細一看窗玻璃外邊吧,還懸着一刀起碼有個四五斤的豬肉。
“還行,就是小了點兒。”叫她看來,老兒子和小兒媳住得再好她都覺得不夠。
不過看到那張雙人牀她覺得挺滿意。
早先的時候挺別人說起過部隊裡的牀就比身板大一點兒,她還怪擔心,就怕這小兩口沒法睡,這牀不小,不耽誤她抱孫子。
宋恩禮笑着給兩人衝麥乳精,“蕭大哥說已經打住房申請了,估計年後就能分下來,年底我們是要回老家的,所以也住不了多久,聽說重新分的房子可大呢,兩居室的,到時候您再來省城就能跟我們住。”
“這大老遠的,我可不來,你倆有空回老家看看我們就成,等你生了娃就抱回家,到時候娘就不下地,專門給你看娃,一定給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知道就得說這個,宋恩禮還是覺得怪不好意思,“唉。”
她招呼兩人坐着歇腿,抱了一顆白菜來剝,“晚上咱就在自家吃飯,我給你們做,蕭大哥喜歡吃餃子咱就包餃子,再炒幾個菜。”
“我說老四咋胖了,敢情是叫你喂的,當時你要是在咱大隊看牲口棚子說不定咱今年的年豬還能再肥個幾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