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她了,我說的是宋紅旗!你別以爲我不知道,英雄回老家那會兒早就說了,這是他娘!”
經他娘這麼一提醒高國慶纔想起來之前高英雄鬧出來的笑話,露出一種彷彿被踩了痛腳的不耐,“那是娃胡咧咧的,娘你咋還當真了,這種話以後可不敢再說,萬一被人聽到會惹麻煩。”
蕭和平可以娶宋恩禮這樣的幹部子女,想要啥就有啥,他卻只能娶小周這樣的貨色,連幾百塊錢陪嫁都拿不出來不說,作風還不咋地,不然也不可能結婚前就讓他睡了!
高國慶越想心裡越不舒服。
這他孃的要是別的男人求歡,小周豈不是就跟別人睡了?
賤貨一個!
高家兄弟姐妹八個,其中屬高國慶最出息也最孝順,從來在他娘面前連個屁也不敢放,他娘也一直以把這個兒子牢牢攥在手心爲榮,突然間高國慶對她甩臉子還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他娘頓時覺得自己那種至高無上的地位受到了侵犯,一屁股坐在樓梯上就開始拍着大腿哭嚎,“這日子沒法過了啊!兒子出息了就開始嫌棄娘了,我這老不死的也趁早找根繩吊死得了,省得留這兒礙你的眼!”
“娘!娘你這是幹啥呢!”一心想着回屋收拾小周的高國慶急了,趕緊把他娘扶起來,他娘就跟屁股上抹了膠水似的貼地上,“你還假惺惺的幹啥!既然不願意聽我的話,以後就別叫我娘!我就當沒有你這麼個不孝子,也省得我成天掏心掏肺還討不着好!”
正是午飯點,那些個打了飯菜回家的軍官正陸續進院,一雙雙好奇的眼睛讓高國慶有種被架火上烤的感覺,“娘,我聽您的,我聽您的還不行嘛,這事兒咱回屋去說。”
“真嘞?”
“嗯呢。”
高國慶他娘這才咧着嘴爬起來,沾着一屁股塵土上樓。
“你可真是糊塗啊!那宋紅旗的叔是啥食品公司的大幹部!你要是娶了她咱家這輩子都不愁吃喝,你咋就跟小周結婚了捏!”把小周攆出屋,他娘死命狠掐高國慶胳膊。
高國慶不敢躲閃,齜牙咧嘴的忍着。
“我告訴你,這個小周你趁早跟她離婚,我要宋紅旗給我做兒媳婦,她是英雄的娘,就是你媳婦,咋能跟別的男人過日子!不像話!”
“唉,我知道的。”知道他娘說不通,高國慶索性不說了,不過他心裡,卻因爲他娘這番鬧騰隱隱起了些以前從未有過的想法。
嚴首長一定能掰倒伍先生,蕭和平的下場肯定不會好,到時候他媳婦……
想想他又搖頭。
到時候他媳婦孃家怕是也得倒臺,一個被別人睡爛了的破鞋,有啥好稀罕的!
這是高國慶第一次與他孃的意見相悖,可高國慶他娘卻因爲宋恩禮決定暫時在省城常住,直到高國慶跟宋恩禮結婚爲止。
只要宋恩禮進了她高家門,那她就得乖乖把她宋家的東西全交出來,不然就讓她再離一次婚做個千夫所指的三手貨!最好讓她叔把那啥食品公司書記的位置也讓出來,二兒子是幾個兄弟裡最機靈的,到時候就讓他去當這個書記……
對!
這事就得這麼辦,還得快!
高國慶他娘吩咐高國慶這就掛個電話回老家,讓高老二把高英雄送省城來,自己則揣了個饃饃一路啃着上軍屬樓去找宋恩禮,只可惜人不在。
王勝男中午跑來蹭飯,蕭和平捨不得宋恩禮辛苦,便領着她去國營飯店吃飯,順便把小孫也帶上了。
已經差不多四個月,平時吃的又好,脫掉棉衣換上薄呢衣裳的宋恩禮肚子特別明顯,好幾次蕭和平從睡夢中坐起來抱着她的肚子喊兒子,彷彿魔怔了一般。
雖然有空間在不用擔心胎兒的健康,宋恩禮還是打算回一趟幾十年後去做個產檢,上一次產檢還是她剛回家的時候,那時候還只有小小一團,現在肯定小手小腳都能看清楚了,她打算把胎兒在子宮裡的圖像帶回來,也讓他看看他兒子在孃胎裡到底是個啥樣。
那傻子肯定得樂瘋。
“宋幹事,門口有一老太太領着個十來歲的男娃來找你,說是你娘和你兒子。”新來的保衛敲了敲辦公室門,宋恩禮懶洋洋拿掉蓋在臉上的書,苗大姐先樂着開口,“開玩笑呢吧你,小宋的兒子還在她肚子裡嘞,哪兒來的十來歲的兒子?她自己纔多大。”
“我也是這麼說,這不就先進來問問,怕搞錯了。”打從那些個沒安好心的人接二連三上肉聯廠找宋恩禮,廠門口保衛這塊就被嚴格管制起來,進出必須登記,遇到生面孔特別是來找宋恩禮的生面孔必須先問清楚。
宋恩禮卻不知想到啥,坐端正身子問保衛,“是不是一闊嘴老太太,穿着件灰棉衣,男娃左眼下有顆痣?”
“嗯呢,那老太太喊他英雄來着,宋幹事您認識啊?”
“何止認識,我還跟他家有仇嘞!這男娃就是上次在廠門口找我麻煩的那姑娘的弟弟,他把跟我愛人是同事,見我們家條件好死乞白賴非往上湊,說啥也要喊我做媽,不要臉。”
“這還了得!”苗大姐重重把桌子一拍,“我去幫你攆他走!”
“沒用的,他們一家子臉皮厚着呢,今天走了明天還得來。”宋恩禮心下一琢磨,撈過座機直接給師長打了個電話,“是,也不知道他啥意思,讓他娘和兒子上我們廠來,還非說我是他媳婦……對,不能讓蕭和平知道,不然他又得炸毛……”
十來分鐘後,被師長罵了個狗血淋頭的高國慶急匆匆趕到肉聯廠。
“娘,你倆咋又跑這兒來了,趕緊跟我回家去!你知不知道人都把狀告到師長那了!”
“啥!她還敢告狀!明明是咱們家英雄的娘卻跟別的男人勾三搭四!想不認賬咋地!”高國慶他娘一聽這話愈發了不得了,作勢就要往裡衝,“宋紅旗你給我出來!我今天非把這臭表子乾的好事說給大夥兒評評理,看她那……啊……”
高國慶他娘突然驚恐的捂着喉嚨,她發現自己突然說不出話來了,不管她咋開口,剩下那半句“野男人還能不能要她”全成了沙啞刺而的“啊啊”聲,她想敗壞宋恩禮名聲讓她只能離婚嫁給她自己的美夢也隨之落空。
“娘,你咋了娘!”
“啊……”
宋恩禮遠遠躲在樹叢後看着廠門口那驚慌失措的母子倆,好心情的揉了揉腰旁那顆毛茸茸的灰色大腦瓜。
對付這種不要臉的人,果然還是得用這種直接的方式最省事。
阿嗚本事又見長,只看了高國慶他娘一眼人就成了啞巴。
只是宋恩禮當時不在現場,所以沒人會把這事聯繫到她身上,甚至就連何玉珍這樣正義的同志聽說這事,也一直認定高國慶他娘是胡說八道讓風閃了舌頭。
要說師長也是個不靠譜的,前腳剛跟宋恩禮說好這事得瞞着蕭和平,又怕蕭和平從別的地方得知會怪他,自己跑去跟他坦白從寬了,臨走時還順走了他辦公桌上的一罐雲霧茶。
“小孫,立馬去給我弄張草簾子來!”蕭和平突然面色陰翳的踹向辦公桌,待噼裡啪啦一陣響後,又跟沒事人一樣戴上軍帽出門。
他知道媳婦瞞着他是怕他擔心,可作爲男人,自己的媳婦一次一次被人欺負,實在不能忍!
大嘎斯急速在醫院門口停下。
蕭和平一腳踹開病房門,在小周的尖叫聲中直接把破草簾子甩到病牀上,正好把高國慶他娘從頭遮到腳。
“平墳運動”後舊的喪葬制度被取消,棺材啥的都不允許使用,一般人家死了人要麼是一把火要麼就是一塊破草簾子。
這種時候把草簾子送到醫院病房來,不是咒人死就是威脅要她的命!
高國慶他娘看到這麼個煞面閻羅似的男人闖進來給自己扔草簾子,嚇得躲在草簾子底下一個勁“啊啊”直叫,身體顫抖得連鐵製的病牀都跟着發出聲響。
“姓蕭的你啥意思!”如果說蕭和平的底限是他媳婦,那麼高國慶的底限就是他娘!
此時他毫不客氣的掏出腰上彆着的槍,直接瞄準蕭和平腦門。
“我啥意思你心裡清楚。”蕭和平絲毫沒有懼色,甚至特意俯身靠前,威脅的睨着高國慶,“如果不想讓你娘跟你媳婦落得一樣下場,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再有下次,我保證你們家草簾子一張都不浪費。”
鄭豔麗死了這麼久,高國慶跟副師長派出去不知多少人卻連個屁都沒查到,突然從蕭和平嘴裡聽到這話,喜色頓時毫不掩飾的爬上他的嘴角,“鄭豔麗是你派人殺的對不對!”
蕭和平卻只是冷笑着拍拍他的臉,“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你有證據嗎?”
“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好吃好喝養你個廢物有啥用,還不滾去把娘身上的草簾子扯掉!”高國慶看着他囂張離開的背影,一巴掌甩在小周臉上……
緊接着,病房裡又傳來一陣激烈的鞭笞聲!
“政委,現在是送您回家還是回團部?”小孫不解的跟在蕭和平身後,他在政委身邊跟了這麼些年,雖然自己沒學聰明,但政委的脾氣他還是清楚的。
政委絕對不是那種喜歡把脾氣發在面上的人,爲啥好端端的跑病房裡鬧這麼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