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中午的時候,陳大梅下樓做飯,宋恩禮從米缸裡舀了半飯盒的米又裝了點醬油肉、蝦乾、雞蛋啥的在木盆裡,也抱着下樓。
有幾個昨晚上沒睡好且沒工作的軍嫂估計補了會兒眠,開門出來的時候還是沒精打采的。
“你們家中午吃的啥?”其中一軍嫂見她平時總最後一個下去做飯,不免好奇撩開她遮在最上頭的幾片白菜葉子,“天嘞,你們家一頓做這麼多肉?”
宋恩禮不好意思的笑笑,“哪兒能啊,我懶,一次炒了吃一天。”
別說吃一天,她們一個月也就那麼半斤肉,這盆兒裡又是肉又是蝦又是蛋的,可把人饞死。
要是被她們知道前兩天蕭和平買回來一斤肉直接被她回屋燉了紅燒肉吃光,也不知道會不會罵她敗家。
那軍嫂給她把菜葉子蓋回去,好心叮囑,“做飯的時候別跑開,這麼些好東西還是注意點好。”
“哎,我知道了。”
雖說這話不好聽,可卻很實在。
總有那麼些人喜歡佔點小便宜,連煤球都有人拿,更何況這麼大的便宜。
宋恩禮剛來的時候不知道,什麼都是蕭和平在弄,他在這方面又不是個多仔細的,結果這天下午去拉了二百個小蜂窩煤堆在公共廚房,第二天早上起來就少了四五十。
這種小事又不好意思嚷嚷,只能吃了啞巴虧,後來也只能學着別人那樣把蜂窩煤堆在自家門口找東西蓋上,每次拿的時候還得在上面撒點白灰做標記。
她還在陳大梅的提醒下叫蕭和平去部隊倉庫弄了個半個人高的雙門小矮櫃放廚房裡裝東西,平時蔬菜調料啥的都鎖裡面。
宋恩禮淘好米,從自家小矮櫃裡翻找蔬菜,無意中看到上次吃涮鍋用了的小砂鍋,臨時起意決定做煲仔飯吃,便把它抱出來清洗。
陳大梅也不知道去哪兒了,直到她把煲仔飯所需要的原材料全都放進砂鍋,人才急急忙忙從外面跑進來“紅旗妹子、美芳,快,聽說兩點鐘肉聯廠那片的副食品商店供應海魚,去晚了可沒了!”
省城雖然一面靠海,但遠在這個城市那頭,而且大部分海產要麼直接廢大工夫運往首都,要麼就給當地居民做口糧,所以很少能在副食品商店見到,而在氣溫高夏天則更少見。
所以一聽說今天供應海魚,幾個軍嫂都沸騰了,紛紛拿上飯盒碗啥的往出趕。
宋恩禮被她們這種氣氛所帶動,等昏頭昏腦跑到肉聯廠的副食品商店外排進隊伍裡纔想起來,她的米和肉正大喇喇的丟在廚房裡。
而且兩點鐘纔開始供應。
這會兒才十一點沒到,起碼還得等三個多小時!
這大太陽底下曬三個多小時,就是不中暑也得曬黑啊……
她從隊伍裡探出身子,被前面老長老長望不到頭的隊伍給震驚,光聽說買供應難,卻沒想到這麼難,這些人怕是天沒亮就來排了吧。
等輪到她們估計也就剩個魚鱗了。
“陳大姐。”她把手裡的飯盒魚票和錢統統塞給排在她後面的陳大梅,低聲對她道:“我去找找我老鄉,看能不能搞點肉,你幫我買下魚。”
陳大梅一聽說還可能有肉,忙催她,“快去快去,這兒你放心,只要我能買上一定先給你留着!”
臉上的喜悅溢於言表。
比起魚來,肉明顯更好啊!
於是乎,在衆人看傻子一樣的眼神中,宋恩禮特淡定的擠出隊伍。
其實她哪兒來的什麼肉聯廠老鄉,之前就是爲了合理化牛肉的來歷找的一藉口,卻不想能管好幾次用。
她可不想爲了那一斤還不定能買上的魚曬成黑妞,空間裡有的是海鮮,如果不是怕拿出來被人懷疑她早拿出來吃了,之前一個人住小院她就經常拿來犒勞自己的胃。
她看着不遠處肉聯廠白底黑字的大木牌,突然有了點想法。
乾脆真去弄個肉聯廠的老鄉好了,到時候再去弄個水產公司的朋友,再弄個供銷社的朋友,這個老鄉那個朋友的,她就能以最合理的方式把空間裡的東西拿回去,也免得她們家傻男人天天懷疑她上黑市去買。
老實說就上回黑市看到那牛肉,她可沒勇氣買,顏色都不正常,一看就是病死的牛,萬一吃出啥問題來可咋辦?
宋恩禮永遠是行動緊跟思想的人,在她腦子裡冒出這些念頭的時候,人已經往肉聯廠裡走。
因爲剛好是午飯點,門口保衛因爲換班並不嚴格,壓根沒人攔她。
然而她纔剛進門,身後長龍一樣的隊伍裡突然傳來一陣躁動。
“不得了了!有人暈倒了!”
宋恩禮擔心幾個跟她同來的軍嫂,忙又跑回去。
好在那幾位軍嫂都還好好的排在隊伍裡,暈倒的是隊伍前面的人。
她仗着空間有藥,跑前面去看熱鬧,聽見有人說是中暑,順手揣了一瓶藿香正氣水一包仁丹在兜裡。
中暑暈倒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特別瘦,一米七幾的個兒撐死也就八九十斤,如果不是倆大媽在他胳膊上揪出痧,她幾乎都要懷疑他是餓昏過去的。
“讓一讓讓一讓,你們這樣圍着會讓空氣不流通,只會使他的情況更嚴重。”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宋恩禮叫幾個熱心腸的婦女幫忙維持秩序,另外倆年輕人幫忙把人擡到肉聯廠保衛室外。
可惜裡面的年輕保衛攔在門口死活不肯讓進,“中暑了趕緊送醫院啊,我們這是肉聯廠又不會給人治病,你們往我們這兒送不是耽誤事兒嘛!”
說句難聽的,萬一不小心死裡面了到時候訛上他們廠咋辦?
恐怕渾身長嘴都說不清楚了。
“只是想借個陰涼地兒讓人躺會兒,我給他吃過藥就能醒,醒了就走,絕對不會耽誤你們工作的。”宋恩禮耐着性子跟他解釋。
年輕保衛還是不肯。
“小林,咋回事?”穿着勞動布工作服的中年人走過來問。
雖說衣着尋常,但看上去很是相貌堂堂。
宋恩禮搶在那名叫小林的保衛之前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並保證,“其實只要讓他躺會兒緩過來就沒事的,沒必要去醫院廢那些錢,我這兒有藥,我保證他會沒事。”
中年人聽過後,立馬讓小林讓道,並把小林批評了一頓,“助人爲樂是好事,你的做法需要檢討。”
小林委屈的站在他身後直瞪宋恩禮。
宋恩禮這會兒可顧不上他,讓人把中暑的年輕人放在保衛室的木板牀上,回頭拜託那名中年人,“您能弄點溫水給我嗎?”
中年人楞了一下。
小林看不下去,忍不住訓她,“嘿,你叫誰……”
中年人遞了個眼色制止他,很快出去端了一搪瓷茶缸的溫水過來。
宋恩禮倒了大部分,只留下底下一點,轉過身揹着他們把藿香正氣水兌進去,將仁丹倒在掌心。
“麻煩您幫忙喂一下好嗎?”她怕男女授受不親被人說閒話,只得再次麻煩中年人。
誰叫他看上去比小林好說話。
小林氣得攥拳,但再次被中年人制止,並真的按照宋恩禮說的幫中暑者喂藥。
本來中暑的人情況也不是特別嚴重,主要就是天沒亮來排隊又沒吃飯又曬太陽才體力不支熱暈過去,在藿香正氣水和仁丹的雙重作用下,很快就醒過來。
宋恩禮確定他沒事了,纔對他指指身邊的中年人,“剛纔是這位大叔救了你,”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說完她就走了。
年輕保衛對着她的背影“嘿”了一聲,“嚴書記您說這姑娘咋那麼怪?”
中年書記脫掉勞動布工作服露出裡面筆挺的中山裝,雙手背到身後,卻是笑笑。
這姑娘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