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陰暗潮溼的房間裡,王守仁歪着身子躺在地上,他停止了哭泣,淚眼婆娑地盯着進來的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大概四十來歲,個子十分壯實,一臉的絡腮鬍子,粗眉方臉,剃着小平頭,皮膚黝黑,剛進來就用那雙銳利的眼睛把王守仁打量了一遍。
被人這麼盯着瞧,王守仁只覺得頭皮發麻,他緊張地嚥了口唾沫,抖着嗓子,“你。。。你爲什麼要抓我?”
聽到他的口音,男人腦子一震,詫異地看着他,“你是臨陽省的人?”
王守仁點了下頭。
男人暗罵一聲,這倆兔崽子辦事咋這麼不牢靠!這人根本就沒認出他們,他們居然眼巴巴地就把人帶回來了。
男人拉起房間裡唯一一張椅子,坐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王守仁。”
見他老實配合,男人點了下頭,笑着道,“知道爲什麼抓你來嗎?”
王守仁先是點頭,後是搖頭,怕男人真的生氣把他殺了,王守仁忙補充一句,哭喪着臉,“我不就是看到他們在賣貨嗎?我又沒想去告密。”
瞅着他這麼小的膽子,男人十分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老三老四這倆憨貨!找的人居然也這麼不靠譜!居然帶了這麼個東西,當下也沒興致了。
當下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一直瞅着他動作的王守仁傻眼了,“哎,大哥,你什麼時候放我走啊?”
男人頓了頓,停下來回頭朝他露出一個十分危險的微笑,“既然來了,就待着吧,別想着走了。”
王守仁驚訝地張了張嘴。
出了房間,男人直接把老三老四喊過來。
男人一拍桌子,怒瞪兩人,“這麼個憨貨往我這送幹嗎?你們直接送回生產隊就好了!”
老三,也就是那個穿藍衣的男人,撓了撓頭,十分不解,“大哥,這人可機靈了,他只瞅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們倆在幹嘛了。我這不是怕他去通風報信,所以就把人給抓來了嗎?”
老四也跟着附和,“是!他一眼就瞅見我們不對勁兒了。”
男人用手敲擊桌面,眼神閃了閃,好半天沒說話。
老三老四對視一眼,不知道大哥是啥意思。只是兩人不敢問,因爲大哥思考的時候最忌諱有人吵他。
空氣彷彿靜了下來,屋外還能聽到小鳥嘰嘰喳喳的聲音和從間蟲子咕咕的叫聲。房間內卻是鴉雀無聲,連跟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終於過了一會兒,男人道,“你們難道沒聽出他口音不是廣州這邊的嗎?”
老三回想了一下,然後猛地一拍腦門,“對啊!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都怪老八,這些日子我跟她學北方口音,聽得多了,我都給聽差道了。”
老四也是一臉懵圈,懊惱地不得了。人家根本沒認出他們是之前被全城通緝的黑市販子。他們居然把人給擄過來了。
看着面前這兩人都有些愧疚,到底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男人也不準備說重話,能白得一個壯勞力何樂而不爲,“把他們送回生產隊裡吧。他不合適幹這個。”
шшш ☢тt kΛn ☢Сo
他們帶回來的人要麼留下來幫着幹活,要麼一起入夥。
王守仁顯然不是入夥的料,居然被這兩人錯送到他這邊來了。
老三老四也不敢反駁,既然老大說不合適那就不適合,他們應該是看花眼了。這男人能認出他們是幹黑市的應該也只是湊巧而已。
老三腆着臉開始討價還價,“老大,天色已經晚了,明天一早,我們再把人送回去怎麼樣?”
男人挑了挑眉,“不是黑天送回去更不容易招人眼嗎?”
老三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頭,“上次回去黑燈瞎火的,咱們走到山路那頭啊。老四差點跌進懸崖底下。要不是我眼急手快拉住了他,他差點就腦子開花了。”
老四想起半個月前那驚悚的一幕,也是心有餘悸,忙不迭地道,“是!是!老大,讓我們一大早走吧。四點多鐘,反正路上也沒啥人。最近都在收莊稼呢。沒人起來這麼早的。”
男人到底還是心疼兩個兄弟答應了下來,“行!回去一定要小心,別被人看出異常來。”
老三拍着胸脯保證,“大哥放心!我們直接把他弄暈了,用獨輪車推回去。”
男人點了點頭也就不再說了。
錢淑蘭回到住的地方,瞅着外面的夜色,重重嘆了一口氣,在客廳裡焦急地踱步。
服裝廠和鞋廠的人白天都在賣貨,一回來洗瀨好之後就早早地睡了。
“這人到底去哪了呢?”錢淑蘭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回來,終於急了。
她想到之前搜正國時的場景。
回到王守仁房間,拿出他一件衣服,開始用靈力搜尋。
只是這靈力的方向居然指向城南。
錢淑蘭皺緊眉頭,心裡暗暗覺得有些不妙,王守仁的性子就算待在這邊待不住,也只會在附近溜達,他是不可能跑這麼遠的。
他不會出啥事了吧?
會不會被人給殺了?
這想法一冒出來就被她打消了,如果他真的出事了,那她怎麼還能安生生地站在這裡,不早就應該gmae over了嗎?
不過雖然他沒死,可這麼晚還遲遲不回來,估計應該是出事了!
錢淑蘭也顧不上黑燈瞎火的,直接順着靈力指引的方向跑去。
她跑了一個多小時,靈力才終於停下來。
她停下來扶着牆邊開始喘息。
平復好心跳,她瞅了瞅四周,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居然拐進了一條小巷子。
這樣的小巷子是不可能裝路燈的,所以她只能藉着微弱的月亮,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爲了不打草驚蛇,錢淑蘭這次沒有開手電筒,輕手輕腳地往前走。
終於靈力在一個院子面前停了下來。
應該就是這家了。
錢淑蘭試着推了推門,發現門被反插上了,她根本推不動。
她只能圍着這院牆轉悠。
鄉下人蓋房子有個特點。他們不會直接用院牆把整個房子圈起來,而是藉着堂屋的後牆當成一堵牆,往旁邊沿伸,然後圍成一個院子。這樣能節省一些人力。
錢淑蘭此時已經繞到屋後,這是堂屋的房間。
只是三間房子都有窗戶,高高的,差不多兩米三四的位置,她根本聽不到。
她試着用靈力傾聽,發現裡面只有呼嚕聲,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看來這些人應該是睡覺了。
錢淑蘭從空間裡放出一個竹梯,這東西還是她特地讓王守仁幫她坐的,實在是空間裡的東西堆得太滿,她爲了節省空間,只能往上疊。
現在沒想到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她輕手輕腳把竹梯靠在牆上,然後慢慢地爬了上去。
藉着月光,她分別看到三間房間。
王守仁單獨待在一間房間裡。
中間一間房子是一個女孩子。
最右邊是三個男人待在一間。
這麼多人!她還救個屁啊。別沒把王守仁救出來,自己倒先搭進去了。
倒不如以靜治動,等待時機!
她爬下竹梯,把竹梯放進空間之後,也跟着進去。
空間裡被她放了一張小牀,她就躺在空間裡睡了一覺。
大概四點多鐘,她聽到外面有動靜,她躲在空間裡側着耳朵聽。
居然發現其中兩個男人已經醒了。
把還在睡夢中的王守仁也直接拖起來。
王守仁暈乎乎的,還不忘喊上一句,“你們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老三擔心他壞事,又給了他一個悶棍子。
錢淑蘭透過門縫瞅見這一幕直呼肉疼,他們這樣狠,會不會把人給打傻了呀?”
眼看着兩人就要推門出來,錢淑蘭心急之下,把自己手上的戒指直接用靈力封印到獨輪車底坐下面。
反正這戒指也是隱身的,除了她誰也看不到。
藏好之後,她直接躲進空間裡。
兩人一直往北走,這是往鄉下的方向。
然後錢淑蘭看着這兩人翻過一座蜿蜒曲折的大山,路途中間,她看到許多動物經過,甚至還聽到兩人說有老虎和野豬經過的痕跡。
一直走了三四個小時,他們纔到達目的地,一個四面環山的山凹。
剛進生產隊就看到許多人都在田裡幹活。現在正是秋收時節,金黃的稻子非常亮眼。
在外溜達一圈的老三突然感慨道,“還是咱們生產隊好啊。因爲山路不好走,那些人都不願意過來,咱們說顆粒無收,他們也就信了。”
老四哼了一聲,“不信又能咋地,難道他們願意走過野獸林進來收嘛!”
這時王守仁幽幽轉醒,瞅見他醒了,老三大着嗓門喊了一聲,“兄弟,到了我們生產隊你可算是享福了。外面到處是吃不飽穿不暖的,只有咱們村可以衣食無憂。你呀,只要在這邊過上兩年,一定不想走了。”
擔心被打的王守仁這次學乖了,選擇沉默不語,他開始觀察四周。
一個小女孩從田地衝這邊喊了一聲,老三也搖了搖手,“喂,小花,快過來。”
一直推着車的老四把獨輪車停下來,這獨輪車因爲只有一個輪子,最考驗一個人的平衡能力。沒有一定體力的人根本幹不動這個。
很快那個小女孩從田裡跑過來,到了跟前直接朝老三,一臉欣喜地叫道,“爹,這次從市裡給我帶了什麼好吃的?”
老三哈哈大笑,從獨輪車上解下一個包袱,裡面是他這次帶回來的東西。
老三神秘兮兮地把包袱解開,像獻寶似的遞到小花面前,“你瞅瞅,這是什麼好東西?這可是我用大米跟人家換來的。”
小花把腦袋湊到袋口,瞅了一眼,驚喜地叫道,“江米條?!爹,你太好了!”
她興奮地像個小麻雀,抱着這包江米條,就往田裡跑,“爹,我把江米條拿去給我娘,讓她分了吃。”
王守仁這纔回過神來。
瞅着那個小女孩的背影,想到家裡的幾個侄女,心中有些動容。
“你們把我帶到哪了?”
“兄弟,這可是好地方。”老四把人扶下來,指着指這一大片的稻田,“這些稻田全是我們生產隊的地。而且不用交任務糧和公購糧。只要你留在這裡,你就能吃喝不愁!”
王守仁四下瞅了瞅,田間幹活的人的確很歡快,不像外面的生產隊都是能拖就拖。
只是他爲什麼要留下,這裡又沒有他的家,他有三個兒子要撫養,他還有親孃要照顧,留在這裡算怎麼一回事。
見他久久不答話,老四和老三對視一眼,顯然沒想到這人居然會不心動。以往那些人可都求着留下來的。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
外面因爲任務糧和公購糧,許多人都餓肚子,開始挖野草吃。他們村吃得可都是大米。
“你不願留下來?”老三大着嗓門直接衝着王守仁喊了一聲。
王守仁想到自己被他打了兩次,現在腦子和脖子還疼呢。他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硬着頭皮喊道,“我想回家!這裡是好,也能吃飽!可我還有三個兒子和老孃呢。我丟下他們自己享福,算是怎麼一回事。”喊完,直接蹲下來,抱着拳痛哭。
聽到他這麼一說,老四猛地一拍腦門,“你說我這腦子!兄弟,你放心我們不會妨礙你家人團聚的。只要你在這邊幹上一年的活,我們可以陪你回去把人接過來。”
錢淑蘭在空間裡直抽抽,接過來?意思就是不能走?
“我不能自己走嗎?我不想待在這兒?”王守仁擡起頭,抹着眼淚問。
老三脾氣急,對他的不識相有點惱恨,“我說你這人腦子怎麼這麼軸呢。我們這裡可是能吃飽穿暖的地方。你可別不識好歹,還跑出去餓肚子啊。”
王守仁搖頭,“我在外面也沒有餓肚子。我們生產隊有養雞廠,養豬場,我沒餓過肚子。”
老三和老四對視一眼,瞅着他,“真的啊?”
王守仁怕他們不信,狂點頭。
然後把自己參加廣交會的事情說了一遍。
“從香港那邊買糧食?”老三頗有幾分不可思議。
“嗯”王守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們,試探着問,“我能走嗎?你放心,我一路上都睡得模模糊糊的,我都不知道你們怎麼進村的,我肯定不會去舉報你們。”
老三呸了一聲,裝作這不在意的樣子,“誰怕你去告密了。”
老四到底比老三想得深遠一點。看來這人是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廣州通輯的糧販子。
想到他說的廣交會。想來前段時間廣州貼得到處都是通緝單居然一夜之間全不見了,可能就拜這廣交會所賜。。
“這樣吧,你先待在這裡,過兩天我們老大就回來了,等他回來,我們就跟他彙報。你安心等着吧。”老三頓了頓又警告道,“這山裡到處都是野獸,你可別亂跑,要不然誤闖進山裡,我們可不管你的死活。”
王守仁立刻點頭,保證不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