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王守義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開着汽車回了縣城。
他這一天都是心神不寧的,想到昨天大哥經歷的事情,以及他娘說的話,折磨得他一晚上都沒睡好。
他強打起精神出了三趟車,累得半死。到了省城汽車站,他拎着從家裡帶的布袋子跑到汽車站棚子下的長椅上坐着。
從布袋裡翻出李春花一大早起來幫他煮的紅薯。
他正吃得噴香,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守義,你吃啥呢?”
王守義回頭一看,見是同事林寶貴,面無表情地把手上的紅薯挪給他看。
林寶貴嗤笑起來,“你說說你,一個月拿幾十塊錢,你就這麼虧待自己呀。”
王守義嘴裡吃着紅薯,含糊不清得說,“家裡有個閨女上初中。”
上初中可是個大消費,一學期的學費都要五塊錢,再加上每個月還要上交31斤的細糧以及三兩豆油。
以前一大家子供正康和正國兩個人,都有些捉襟見肘。現在他一個人要養活小荷一個初中生,困難可想而知。
林寶貴撇撇嘴,“一個小丫頭片子,供完了也是別人家的,我看你是傻透了。”
王守義沒說話,以前他也是這麼想的,可現在不行了,他又沒有親生兒子。
對於養子和親生女兒之間選,他的天秤本就搖擺不定。如果養子不孝,將來他還指着閨女呢。
如果閨女沒出息,自己都養不活自己,還怎麼照顧他?
所以就像他娘說的,還是把閨女也培養成材吧。也算是給自己加了雙重保障!
林寶貴見王守義悶不吭聲也不反駁,覺得對方有點奇怪,以往他說的時候,王守義都會附和他,現在是怎麼了?
他有些摸不着頭腦,於是拍拍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擠眉弄眼道,“我上回跟你說的,也弄個小的,生個兒子,這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他不說還好,一提起這個,王守義就想到趙大強的慘死,被人砍了三四十刀,連那玩意都跺了,他昨天聽說的時候差點沒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好在因爲天氣熱,家裡人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熱的,還是被嚇得。
王守義立刻搖頭,“我不生兒子了。”
林寶貴臉色一僵,想到自己那個小婆,臉上又重新擠出一抹笑容,“咋的啦!真成了耙耳朵啦!”
耙耳朵是四川話,林寶貴祖籍四川,跟他接觸久了,王守義也知道這個詞了。
被人嘲笑耙耳朵,王守義惱火不已,騰地從長椅上站起來,狠狠地瞪他一眼,一副要跟他幹架的樣,大着嗓子朝他吼,“你說誰是耙耳朵!”
林寶貴見他生氣了,忙嬉笑起來,摟着他的脖子一副哥倆好的架式,“我就是開個玩笑,你激動啥!”
見他認錯,王守義也沒揪着不放,又坐回長椅上了。
“別吃紅薯啦!跟我去我那小家,我讓素萍給你炒兩個下酒菜,給你賠個罪,行不?”
王守義搖搖頭,“不用!我都快吃完了!”
林寶貴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紅薯,塞到他那布兜裡,拽他起來,“別介!跟我去吧。我給你賠罪!”
王守義不想去那個地方,看到那個女人,他就覺得膈應,忙擼下他的手,“不用!我真沒生氣,你自己去吧,再說了我去了也打擾你們辦事!”
林寶貴臉一僵!辦個屁事!
他重新擠出笑臉,強拖硬拽硬是把王守義拽起來了。
這是一條非常擁擠的小巷子,中間的過道小到只能容納一個人。兩邊到處搭着岌岌可危的茅草房子,裡面住滿了人。東西堆得到處都是,光線特別昏暗。
王守義跟着林寶貴走進來的時候,好幾處門口都站着人瞅着兩人看。
有老人,有婦人,也有孩子,全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王守義。
王守義有些不自在,強自鎮定跟着林寶貴走了進去。
林寶貴的小家,要比剛纔經過的那些人家好多了,房間大概有四十平米。
這麼大的地方,只有一個女人住,倒也寬敞。
房間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進門的地方有個鞋櫃,上面擺得整整齊齊。
牆上掛着m主席的頭像畫,客廳裡擺着沙發,茶几,飯桌以及椅子,顯得特別齊整。
沙發是木製沙發,鋪着白色的蕾絲,長方形的飯桌上也鋪着這種白色蕾絲桌布,上面擺着一個非常新的收音機。
穿着黃色格子布拉吉的黃素萍從竈房裡端出一盤土豆絲,看到王守義還站在門口,忙招呼道,“王同志,快請進來坐吧!”
林寶貴見他拘謹,笑話道,“又不是沒來過,怎麼膽子變得這麼小?”
王守義有些不自在。他現在看林寶貴就覺得對方正在作死的路上狂奔着。
可他也知道自己勸不住,所以他沒有張嘴。
只是打定主意,吃完這頓賠罪飯之後一定要離林寶貴遠一點。
他坐下沙發之後,門突然被人拍響。
黃素萍在竈房喊了一聲,“寶貴,你幫我開下門。”
林寶貴拍拍王守義的肩膀,起身去開門,然後衝着竈房喊了一聲,“素萍,妹妹回來了。”
穿着一身粉衣的黃素芝有着窈窕的身材,進來之後衝着林寶貴笑道,“姐夫,我昨天就回來了。”
黃素萍從竈房裡走出來,笑着附和。然後招呼王守義過來坐下,“快點過來吃吧!”
林寶貴拉着王守義起來,給他介紹,“這是我小姨子,剛剛高中畢業,正在找工作,如果你有什麼好門路,記得給她牽線搭橋啊。”
聽了這話,黃素芝微微一笑,伸出手來,自我介紹,“我叫黃素芝!今年18歲。”
照理說黃素芝長得比姐姐還漂亮,尤其是那皮膚潔白如玉,嘴脣更是粉嫩好看。她這麼甜甜一笑,簡直能酥到男人心坎裡。
只可惜她對上的是王守義,本就沒幾分色心的男人,哪裡會吃她這一套,他不爲所動地搖搖頭,“我哪裡來的門路,林哥說笑了!”
黃素芝小臉一僵,這小鹿般的眼神有些無措地看着林寶貴,他頓時被她勾得有些口乾舌燥。
只是想到她畢竟是黃素萍的妹妹,他也就打消那點旖旎,拳頭捶了一下王守義的肩膀,“我剛剛只是跟你說笑的,你當什麼真!”
他朝黃素芝道,“別理他!他就是鄉下來的,小家子氣!”
聽到這話,王守義握緊拳頭,到底沒有發火。
四人落坐,林寶貴看着這麼豐盛的菜,給王守義斟了一下酒道,“今天這頓就當我給你賠罪了,你大人有大量。”
王守義忙推辭,“我跟我娘發過誓以後都不沾酒了,林哥,你別給我倒了吧,你自己喝就行!”
聽到這話,林寶貴頓時不高興了,把灑瓶往桌上重重一擱,“我說兄弟,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呀。我都這麼扶小作低了,你還端着,也太不給兄弟面子了吧?”
王守義急得臉都紅了,“真不是!我沒看不起你!也沒生你的氣!我真的跟我娘發過誓了。”
林寶貴擺擺手,“你可拉倒吧!都什麼時候了,早就破四舊了,你還跟我扯發誓那一套,我跟你說,你今天要是不喝這酒,咱倆就是仇人!以後在汽車站,有你沒我,有我沒你!你看着辦!”
見他來真格的,王守義頓時臉色一僵。
黃素萍忙道,“王同志,你就跟寶貴喝一杯吧。他這人已經好久沒喝酒了,得要有人陪着才行。”
黃素芝在旁邊撇嘴,“不就一杯酒嘛,矯情個什麼勁兒!你又不是不能喝!”
一番輪着勸,王守義最終還是招架不住了。
“那我就喝這一杯!”
林寶貴頓時喜笑顏開,“一杯哪行,起碼要三杯!誰讓你剛纔那麼不痛快的!”
王守義不好推辭,只能陪他喝。
一杯下肚,林寶貴又給他滿上。
許久沒喝過酒的王守義似乎是找到了久違的感覺,跟着林寶貴東拉西扯了半天,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
喝到最後王守義的眼睛都迷離起來了,頭一歪,倒在飯桌上。
林寶貴見他醉了,把酒杯往桌上一扔,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可累死老子了。”
黃素萍趕緊拿帽子給他擦汗,“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咋辦!當然是弄到素芝的房間了。”
黃素芝頭一歪,“咱們可是說好的,我要給分一半。”
林寶貴忙點頭,“我答應過你的事情肯定能辦到。”
黃素芝抿嘴笑了。
林寶貴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王守義架到黃素芝的房間。
然後把黃素芝一起鎖進去。
關上門之後,林寶貴到了黃素萍的房間,看到她正躺在牀上休息。
他坐到牀的另一邊,伸手摸着她的肚子。
黃素萍側身問,“你說這事能成嗎?”
林寶貴撇撇嘴,“不成也得成!沒錢怎麼生孩子,你的開銷那麼大,咱們不想辦法弄點錢也不行啊。”
黃素萍摸着自己的肚子,沒再說了。
而林寶貴也在這時睡着了。
想到那酒裡下了點藥,黃素萍也就釋然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守義睜開眼,就看到自己赤身裸體摟着一個姑娘躺在一張小牀上。
王守義嚇得從牀上翻下來。
就在這時黃素芝也從迷濛中醒過來,然後就是一陣刺耳的尖叫。
把還在熟睡中的林寶貴和黃素萍吵醒,然後破門而入。
“守義,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臉部都扭曲的黃素萍抄起枕頭就砸了過來,“你個畜生,你賠我妹妹的清白!”
黃素芝裹着牀單埋頭痛哭。
王守義的腦子還是懵得,他只記得自己昨天喝了好多的酒,然後就再也記不清了,他眨了眨。好半天才弄清楚發生了什麼。
他扭頭看到牀上有一灘血跡,臉頓時僵硬起來。
“我。。。”
黃素萍立刻開口了:“你娶我妹妹!”
王守義嚇得一個勁兒地搖頭,“不行不行!我娘不會同意的。”
黃素芝哭的更加響亮了。
黃素萍氣得半死,朝林寶貴瞪了一眼,“你跟他談!”
林寶貴拉着王守義出去到沙發上坐下,“守義,你咋能幹這種事呢?”
王守義也覺得冤枉,他扒拉着頭髮,“我也不知道,我根本記不得了。”
“你打算怎麼辦?強姦可是要判刑的。”
王守義臉色一僵,“不行不行!我不能去勞改,你說怎麼辦!林哥你救救我!”
“既然你不想娶她,不如你就給她點錢,讓她離開吧。”
王守義一怔,有些發怔,“多少錢?”
“一千!”
王守義倒吸一口涼氣,想也不想就反對,“我哪來這麼多的錢!”
林寶貴涼涼地看着他,王守仁被他看得頭皮發麻。
不拿出來,他就得被勞改!一千塊錢?他拿不出來啊!
王守義眼圈一紅,“林哥,我真拿不出來這麼多!少點吧!我工作也沒幾年,家裡老人孩子全靠着我養!你就是讓我把家底全拿出來,我也攢不到這麼多錢!”
林寶貴想了想,“你說得也是!我去問問。”然後裝模作樣地去裡面,回來後說,“八百塊錢!一分不能少!”
王守義扒拉着腦袋,“我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
“行!這事你得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