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老兵相互唏噓了起來,凌揚迅速恢復常態,以同樣悲傷的語調敷衍了他們幾句,便與柳顏正式踏進了地藏家族的領土。
走在路上,凌揚心潮起伏,凌揚這個人物是地藏高層一手一腳給捧出來的,他們肯定不會自掌嘴巴,說凌揚就是殺人兇手,但他們心中肯定已經認定事實就是如此,現在他們內患外憂,顧及不暇,一旦給他們騰出時間、空間,肯定派遣大量人馬去追蹤通緝自己……那豈不是要成爲通緝犯了嗎?對於此,凌揚搖頭嘆氣,趙高爲何要陷害自己呢……
身邊的柳顏輕輕的說:“凌揚,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做的?”
凌揚心中動了一動,柳顏當時是處於半昏迷狀態,肯定無從判定自己是否殺了兆匡胤,但她現在這麼一問,自然是認爲他凌揚並非兇手,這份信任,倒是難得……
他牽了牽嘴角,沉聲說:“事情已經發生了,是誰做的,有什麼關係呢……”
柳顏卻想到了另一個方向,她輕聲感慨說:“兆匡胤生前確實有諸多不是,但說到底,他只是自小就被地藏家族環境寵壞了,他本人並非大奸大惡之人,罪不至死啊……”
凌揚心中再次一動,轉頭看了看柳顏,污泥雪塵遮掩住了她的絕色容顏,卻無法遮掩住她一顆晶瑩剔透、善良的心,他不禁自慚形穢,自己首先想到的是兆匡胤的死對己有何影響,而柳顏已經在公正的評價兆匡胤罪不至死了,那兆匡胤還是一個曾經想侮辱她的人……
兆匡胤……凌揚苦澀一笑,這位便宜大哥,雖然一直以來對自己惡言惡語,冷嘲熱諷,爲人也有這麼一點卑鄙無恥,但說到底,他始終沒做過什麼害人之事,是個喜歡把什麼感情都放到臉上的傻瓜,對柳顏有圖染指那次,現在回想起來,說不定也是被人陷害誤導啊,要不然,張清警告在前,他又不是特別笨,理應想到後果啊……
呵,又一個認識的人永遠離去了……
一陣寒風颳過,凌厲刺骨,遠方傳來了部分冰雪融化着水流聲。
凌揚忽然涌起一陣油然的神傷,他擡頭望向天際的盡頭,灰濛濛的天空下是前方灰濛濛的道路。
地藏堡壘,地藏家族的首都,位於平原中部,冰凍高地的東面。河南與江蘇交接處的敏感地帶。
它是地藏家族的政治、經濟中心,同時,也扼守着南北的交通要道。在二十天後,凌揚和柳顏也來到這座飽經風霜的城池,連日來的勞累,加上適當的僞裝,兩人倒真有有點像進城做買賣的鄉下行商。
城市中人羣熙熙攘攘,但熱鬧喧譁的氣氛中總洗不掉一種蕭索落寞的味道,大概是四周飄揚的白色旗幟,提醒着人們未來統治者兆
匡胤死亡的事實,又或者是地藏外戰不利消息頻頻傳來的原因。
凌揚和柳顏就是在這樣的一種氣氛下,擠進人羣,補給着他們所需的日常用品。
凌揚留心聆聽了一下四周的聲音,大多是地藏與諸強談判的話題,無關痛癢,好事者們對談判的進展都是揣測居多,另外還有一個新的熱門話題就是華大山脈驚現魔族,然後人類勇士們如何如何利用他們的英勇和機智,如何如何把魔族間諜們一一誅殺的故事,卻沒有人提起曾有幽靈地獸出現,看來齊元臣他們的保密工夫做得相當不錯。
反倒是兆匡胤這個名字並沒有多少人提起,對於地藏的子民來說,兆匡胤是他們未來的族長,他的死亡是一件悲傷的事情,而悲傷的話題,往往是人與人之間儘量避免的,凌揚本想對此事多瞭解一些的,反倒聽不到更多的信息。
他和柳顏進了一家相對冷清一點的食品店,凌揚由得柳顏去挑選一些乾糧,走向那個看起來不易相處的店長,微笑問道:“老闆,有些事情可否向你打聽一下呢?”
那老闆轉頭看了一眼凌揚,立即便呆了呆,暗想這小夥子雖然一身粗衣,皮膚粗糙,但五官搭配的倒是很精神啊,剛想到這裡,他已脫口而出說:“嘿嘿,這小夥子帥氣得很啊,鄉下佬裡面很少有你長得這麼俊的!”
凌揚不禁笑了笑,怪不得此店位於城市中心大道上,生意還這麼差,原來這位老闆不太會說話啊,他笑道:“老闆你誇獎了!是這樣的,我和我弟弟是來貴地賣藥材,發現……”他沒把話說出來,只是把眼光看到外面飄揚着的白旗上去。
那老闆頓時皺了皺眉,嘆氣說:“小夥子,你沒聽說嗎?我們地藏未來家主兆匡胤大少爺已經逝去了……”
“啊……”凌揚悲痛的低喊了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才說:“少爺他是怎麼死的呀?”
老闆搖了搖他的大腦袋,嘆氣道:“聽那些官老爺說,大人他是病死的}唉,真是英才妒天啊……”
“這個……”凌揚眨了眨眼,“是天妒英才吧?”
老闆仙然一笑,說:“對,對,是天妒英才,沒想到你這鄉下佬還有點學問!反正大人他紅顏薄命,連我們這些生意人都替他扼腕啊……”
凌揚用力眨了眨眼,發現那邊的柳顏捂住了嘴巴,沒讓自己失笑出來,他也懶得再去糾正,陪着老闆唏噓幾句,才問:“那大少爺的出殯日期是?”
老闆回答:“明天,追悼僅式也是在明天,很多鄰邦的大老爺都趕來送大人一程……”
這時,門外一陣喧譁,大道上的行人、車輛通通讓到了一邊,很多行人都擠進了兩旁的店鋪,連凌揚所在的那家店也不例外。
兩個輕騎兵在前面吐喝開路,一隊豪華的車隊從正門而入,徐徐的往中心大道駛來。
凌揚聽到那老闆在他耳邊說:“門主大
人回來了,他是半小時前出去的,不知道是哪個門閥的貴賓能令他要出到十里外去迎接呢……”
“刑法門吧……”凌揚隨口答道。
“嘿嘿,小夥子不是普通的鄉下佬,竟然還知道刑法門這個名字……”
果然,車隊中段就能看到另一小隊造型明顯不同的車輛,上面清晰的烙印着刑法特有的印記。
老闆咧嘴一笑,說:“你這鄉下佬還猜得挺準的,等會你可以去賭兩手……”
凌揚笑了笑,地藏現在的命運有一半掌握在刑法手上,除了刑罰,有誰可以令兆赫親自出城十里迎接呢!
柳顏從另一邊擠了過來,探頭往外看去,神色複雜,大概想知道這次到底是誰出使地藏。
凌揚看着面容稍稍憔悴的柳顏,心中不禁涌起一片憐惜。對於這麼高貴出身的女孩來說,柳顏確實有許多與衆不同的地方,一路走來,風餐露宿、吃盡苦頭,但是她從不抱怨半句,而自己這個曾經摯友,欺騙、出賣過她,她也從不苛責半句,這份氣度,對於一個嬌生慣養、萬人之上的女子來說,確實難能可貴……
外面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叫,在人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時侯,顯得分外的刺耳。原來是一個小孩手中的皮球脫手滾出了大街,他掙脫了母親的手,就這麼追了出去,眼看車隊將至,那母親忍不住驚叫了出來。
領頭的兩個騎兵訓練有素,吐喝一聲,馬兒高高踢起前蹄,立即停了下來。
其中一個騎兵怒喝一聲,手中的鞭子狠狠的就向那莽撞的小孩抽去,萬衆囑目下,一道身影從車隊中前段閃出,剎那已經來到隊伍最前端,他一把抓住了騎兵的鞭子,甩到一邊,另一手將那小孩抱起。
一般來說,領域中的各大門派還保持着乘馬的習慣,少數人物纔會用現代交通工具,可衆所周知,馬的速度再快,也跟不上飛馳的汽車。
那兩個騎兵趕緊下馬,單膝下跪,沉聲說:“門主,令你受驚了!”
兆赫卻沒理會他們,對着小孩慈祥一笑,將地上的皮球揀起,遞迴到小孩的手上。在冬日的陽光下,此時兆赫的身軀顯得如此偉岸,無疑,在這一刻,他在人們心目中是聖潔的。
凌揚遙遙注視着兆赫,雖然風度依舊,但蒼老了許多,頭髮已經大半花白,在民衆對領袖暗暗不滿的戰亂時期,他這次大度的行爲,無疑能贏回一定程度的好感,大人他真該好好感謝那個莽撞的小孩纔對啊……
當凌揚將目光轉向那小孩時,不禁笑了,小孩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茫然失措,儘管他想盡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想令自己看起來更驚慌一點,但他始終還是個幾歲孩童,低垂着的眼皮顫動中,難以掩飾的流露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凌揚不由得輕輕感慨,兆赫啊!你老人家難得出城一次,還能安排這麼一場表演,真是難爲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