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的時候,賀森照例在林雨連拖再拽的情況下走出了報社,直奔報社對面的小吃店裡。林雨要單獨向賀森慶賀。因爲再過十多個小時,賀森將要踏上市委表彰會的領獎臺上。店面雖然小,但很清雅,林雨覺得在這裡吃飯也比較安全。
站在辦公室的窗口,劉主任的眼睛依舊泛着綠螢螢的光,臉上的肌肉似乎也凝固了。
“老劉,只要把賀森這小子整倒,讓這小子離開海中日報,我一定能幫你搞定林雨,請相信我!”章學猛站在劉主任身後,很真誠的道。劉主任只顧看着林雨跟賀森肩並肩走出報社的倩影,並沒有覺察到站在他身後的章學猛的眼睛裡閃耀着陰陰的兇光。
“老劉,人生在世,誰不圖個逍遙?如果處處都在壓抑,我想,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死了得好!你說呢?”章學猛拍拍劉主任的肩膀,繼續說。
見劉主任依舊沉默不語,章學猛掏出了兩支菸,同時點上,一支夾到劉主任兩片厚厚的嘴脣中間,另一支自己抽了起來。
這是進口的高檔雪茄,個兒粗,色澤呈紅褐色,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從口中吐出的煙霧瀰漫在空中,呈現淡藍色。這是劉主任最喜歡抽的煙。當年,他初當記者的時候,憑着一篇《乞丐也瘋狂》的長篇通訊,獲得了全省好新聞一等獎,被評爲當年度的“十佳記者”之首。獲獎之後,他也從普通的記者提升爲政法部的副主任,直到今天。而他在寫作那篇重量級的稿件時,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靈感,找不到適合報道的切入點。正當他困惑的時候,這篇獲獎稿件的主人公章學猛遞給他一支同樣的雪茄,奇怪的是,劉主任剛剛抽了一口雪茄,靈感突然間猶如春泉噴涌,一發而不可收,一氣呵成,見報之後,主編未更改一個字,全文刊發,劉主任爲此聲名大震,海中市都知道海中日報出現大筆桿,名叫劉炎!
抽着香淳的雪茄,劉主任回想着這麼多年來的摸爬滾打,笑了。
見劉主任依舊在沉思,他身後的章學猛有些急了,如果劉主任不跟他配合,那麼,單憑他章學猛一個人,如何能對付得了賀森?再次笑道:“老劉,你聽我的,咱們再幹一次,怎麼樣?這是最後的一次!”
劉主任回過頭來,淡淡地看了章學猛一眼,笑道:“可以,這個絕對沒問題,但是,現在不行,未來一個月內也不行!”
章學猛微微一怔,不解地問:“爲什麼?”
“昨晚的事,已經讓賀森有了防備,近期內是不行了,必須等他完全放鬆下來才成!”
“高,實在是高,老劉,在這勾心鬥角方面,我真的是不如你啊,大大地不如你!”
劉主任沉默地看着報社的大門口,深深地抽了一口高檔雪茄,道:“昨晚你組織的那些人,千萬別讓他們泄露了消息,不然,咱倆都沒得跑!”
章學猛再一拍劉主任的肩膀,滿有把握地道:“老劉,這個你放心,他們都是多年的老改犯,跟我的關係都不錯的,他們都知道,只要討好了我,他們的服刑期就會減少……”
劉主任轉過身來,盯着章學猛,笑了。
章學猛與劉主任對視着,笑了。
報社對面的這家小吃店名叫“才子軒”,很雅潔,沒有別的小吃店那種瀰漫的油煙味兒。在一個二人卡間裡,賀森坐在林雨對面,中間是四個小菜,外加一份熱湯。
賀森很喜歡這樣的環境,這也是他嚮往已久的生活方式。這麼多年的黑道生活,他有過那種空虛的快樂,有過擺脫那種快樂的念頭,可遲遲下不了決心,現在,他漸漸遠離了那樣一個世界,天天置身於陽光之下,而且,他並不孤獨,此刻在他的面前,坐着報社第一美女記者林雨!
“你在想什麼?”林雨託着下巴,笑問賀森。
賀森很珍惜這樣的環境,暫時把劉主任與章學猛的事放在了腦後,笑道:“其實,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纔算是充實的生活!”
林雨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賀森輕輕呷了一口啤酒,隔着窗戶,望着馬路對面的海中日報高高的大樓,大樓裡此刻已是星星點點地亮起了燈,很多記者剛剛採訪回來,需要加班趕稿子,待趕完稿子後,喝三五瓶喝酒,洗個熱水澡,該約會的約會,該睡覺的睡覺,一睡睡到自然醒……
賀森品味着這份真實的美妙,笑了起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麼你現在的生活很充實?”林雨繼續道。
賀森擡起纏着繃帶的手臂,指了指點點燈光流溢的報社大樓。
林雨對這一幕似乎早已熟悉,只看了一眼後,便回過目光,轉向賀森的臉,笑道:“你錯了,其實這不叫充實,而是一種新鮮感,當你在這個地方工作的時間長了之後,你自然感覺不到什麼叫充實了。”
賀森一愣,細細琢磨林雨的話,應該說不無道理,也許這只是一種新鮮感吧!但賀森更多的是一種快慰:他是從一名黑道老大來到這白道中來的,就憑這一點,她林雨絕對沒有體會過!
林雨笑道:“明天上午,你參加表彰會,準備好發言了嗎?”
賀森笑:“沒有。”
“我知道你脫稿演講的能力很強,但是,如果明天真的讓你發言的話,你必須超過五分鐘,不然,領導會認爲你不重視!”
賀森點了點頭。
林雨繼續道:“如果你願望的話,我信明天表彰會結束後,繼續採訪小金和小刺。”
小金自然是金牙狗,小刺自然是刺驢了。
林雨稱金牙狗爲小金,這個沒說的,因爲百家姓裡有“金”姓,但百家姓裡可能沒有姓“刺”的,這也許是林雨的獨創吧!
賀森禁不住想笑,金牙狗的真名李大躬,刺驢的真實名字叫鄭大聖,認識他倆的人,即使非常親密,估計也不知道他倆的真實姓名。而他倆似乎也並不在乎這個稱呼。
說曹操曹操就到。
賀森腰間的手機裡傳來的劉德華唱的《男人哭吧不是罪》,賀森一看來電顯示,正是金牙狗打來的。
“森哥,你在哪裡,我這裡出事了,我本不想告訴你的,可是必須得告訴你,刺驢他,他住院了,正在搶救之中。”由於過於緊張,金牙狗說話結結巴巴的。
“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個醫院?”賀森以一慣冷靜的態度問道。
“在海中市第一醫院!”金牙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