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升起的時候,賀森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得正香。來到報社這幾天來,他幾乎一直都在報社吃住,很少回到他那個出租屋,他正打算着把出租屋盤給別人。可一想,出租屋下面的存車棚裡住着海中市的黑道前輩耿不服,雖然此人金盆洗手、隱姓埋名多年,但他與瘳總的關係不一般,如果有時間回到出租屋去,順便可以看一看耿老,畢竟,不少事情還得耿老出面。就拿前天晚上遇刺這件事來說,面對那麼多高頭大漢,若不是耿老及時到來,賀森很可能此時正在醫院的外科躺着呢,也有可能在醫院後面的太平間裡睡着呢,還有可能加入了殘疾人協會。因此,賀森對耿不服心存感激。
這幾天賀森壓根兒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劉德華在他的手機裡一遍又一遍唱着“男人哭吧不是罪”,他卻像是沒有聽見似的。
終於,他的手機裡最後一格電耗光了,劉德華的《男人哭吧不是罪》也停止了哭泣。
突然,只聽得辦公室的門咚咚咚地響個不停。
賀森皺着眉頭睜開了朦朧的睡眼,懶洋洋地站了起來,拉開門,只見林雨滿面怒氣地站在面前:“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賀森一驚,這才記起今天是市委召開救人英雄表彰會的日子,趕忙穿戴整齊,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你睡得好嗎?”
林雨滿臉關切地盯着賀森,臉上的怒氣不復存在,拿出一份當天海中日報,笑道:“你看看我們的成果!”
賀森趕忙接過報紙,只見頭版頭條位置上赫然刊發了林雨昨夜寫的那兩篇稿件:一篇爲《救人英雄血染林湖路》;另一篇爲《狠心民警棒打真心英雄》。題目爲大號黑體字,文章後面還有一段簡短而有力的評語。
評語中這樣寫到:救人英雄無緣無故遭受歹人襲擊,警察不去抓捕歹徒,反而將正義的警棍打向了奮不顧身跳入湖中救人的英雄身上,天理何在?海中這樣一個發達的城市,本應出現安居樂業的盛世,然而,幾個警察卻揮棒打向了“海中精神”的代表者——我們的救人英雄身上,他們的所作所爲,與歹徒何異?他們的所作所爲,是在向海中市全體市民宣戰!他們的所作所爲,完全背離了警察的宗旨……
賀森對林雨的稿件只是看了一遍,但他對鄭總親筆寫的這篇簡短的評語卻是讀了一遍又一遍,越讀越是覺得有味兒,越讀越是覺得解氣,章學猛啊章學猛,看你這回如何收場!
在這段評語的背後,赫然寫着“鄭凱林”三個字!
賀森爲鄭總的文章熱血沸騰,朝林雨笑道:“鄭總昨晚與章學猛對抗,接着又拒絕了公安局的謝副局長的命令,這已經是很了不起了,他爲何用自己的真實名字寫下了這麼愛憎分明的評語?”
林雨不無擔憂地道:“鄭總多年來與公安局從不爲伍,公安局請他寫稿子,他也是一推再推,因爲他知道公安局不幹正事,天天就知道在報紙電視上吹牛皮,昨晚,鄭總的態度你也是看到了的,尤其是瘳總打來電話後,鄭總有了瘳總的支持,對公安局這幫人更是恨上加恨,所以,他在激動之餘寫下了這段文字。”
賀森沉吟好久,道:“我們都應該像鄭總和瘳總那樣,頂天立地,敢於跟邪惡勢力作鬥爭,我們要做一個好記者!”
林雨點頭贊成。
賀森道:“在去參加表彰會之前,我想先到醫院看看那兩位。”賀森視金牙狗與刺驢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兄弟,現在,他即將要站在表彰會的領獎臺上,而兩位親同手足的兄弟卻在醫院裡呆着,於心何忍?
林雨道:“那就快些去吧,表彰會到九點鐘正式開始,我們必須在八點半趕到,現在已經七點半了。”
賀森不敢怠慢,收拾好東西,與林雨一起走出了報社,鑽入一輛出租車裡,迅速向海中市第一醫院駛去。
刺驢正躺在病牀上,眼睛緊閉着,看來是睡熟了。
金牙狗靜靜在坐地刺驢手牀前,手裡握着那款新穎的手機,正在狂熱地打着遊戲,絲毫也沒發覺賀森與林雨走入病房。
林雨將一袋新鮮的水果放在了刺驢的牀頭。
金牙狗這才擡起頭來,一見賀森,趕忙收起手機,一雙因照顧刺驢而缺少睡眠的紅眼睛一時間眯成了一條縫,那兩排金黃的牙齒掙脫嘴脣的控制而裸露了出來,笑道:“賀記者,你們爲什麼這麼早啊!”金牙狗畢竟不是傻瓜,刺驢在林雨面前稱賀森爲“賀記者”,他自然也要叫一聲“賀記者”,如果叫他“森哥”的話,說不定林雨會懷疑他們曾經的關係!林雨畢竟不同於一般的女人,她是個敏感性很強的記者!
賀森淡然一笑,道:“刺驢怎麼樣了?”
話剛說完,刺驢醒來了,一見林雨與賀森,眼睛亮了起來:“賀記者,林記者,咱們萍水相逢,你們還來看望我,真是不好意思啊!”
林雨笑道:“呆會兒市委要舉行一場表彰大會,請你們三位救人英雄務必參加,現在看來,你是到不了了。”
刺驢笑道:“哎,什麼表彰會啊,這樣的場合地,能不參加就儘量別去參加的好。”
林雨驚問道:“爲什麼呀?難道你不喜歡被市長接見?難道你不喜歡市裡給你的那十萬元獎金?難道你不喜歡在海中市成爲名人?”
刺驢搖了搖頭,淡淡地道:“要那些有什麼用?踏踏實實地生活,問心無愧的做事,這纔是正兒八經的事啊!”
林雨一聽,大受感染,連忙取出紙筆,將刺驢的話一字不落地記在了本子上。
一場病房內對刺驢的採訪開始了。
林雨真不愧是記者。
此時,劉德華的《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又從賀森的手機裡傳來,賀森一看來電顯示,是海中電視臺的吳靜打來的,連想都不想就掛了電話。
昨晚事情發生時,賀森曾打電話給吳靜,要吳靜配合採訪報道一下,沒想到吳靜卻以爲賀森像其他曖昧男人似的想和她聊天,以求進一步接觸,吳靜最終沒有到來。自此,賀森對吳靜其人開始了強烈的反感。**